002
“你找哪个老师？”
其中一位先打破了僵局，主动问道。
“我是新来的，不知道该找谁。”
听到江一棠这么说，四个老师互相看看，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陈老师，你们重点班不是来了个新学生还没报道吗？这么大的事你都忘了？”
被同事Q到的某陈姓老师于是把脖子昂得更高了，她朝着门口的女孩儿偏头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你就是江一棠啊？”
“是的。”
江一棠舒了一口气，总算找到未来的班主任了。
虽然是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年轻女人。
“过来坐，过来坐，”陈雪玉的笑容逐渐明朗，“我看了你的资料，在以前的学校学习成绩很好嘛！”
“还行。”
江一棠脸红了红，心里却是十分骄傲的，成绩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
“你刚转学过来，对明德这边的环境肯定不太熟悉，等我空了带你四处转转，来，先把这个表填了吧！”
陈雪玉絮叨着递来一张A4纸和一支黑笔。
江一棠双手接过，是学生基本信息确认表。
“你边写我边给你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况，因为呢，你以前的学习成绩非常好，学校很重视，所以暂时把你安排在重点班了。”
闻言，江一棠停笔，抬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你是水县人，我外婆也是那里的，有缘分。”
陈雪玉看出她的局促，摸摸她的头笑了。
“不用紧张，论年纪我也没比你大得特别多，算算，今年是我大学毕业第五年……”
忽然，敲门声响起，江一棠和陈雪玉同时朝门口望去。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中年男人的头探进来，示意陈雪玉出来一下。
他叫林志文，是明德学院高中部的年级主任，今年刚跨过四十岁大关，因为五官长得很拥挤，就显得人很小气，不怎么明朗。
门一关，林志文急匆匆地催促道。
“你先别带她进班，领导刚才又找我，说是要重新商量一下怎么给她分班。”
“还用商量吗？这孩子在以前学校里的成绩多好啊！进重点班绰绰有余！”
“这不是成绩的事！”
林志文警惕地瞟了一眼窗户，发现女生只是静静地背对他们端坐着，背影单薄，这才稍稍地拔高了语调。
“陈老师你想想，这孩子在小县城长大，听说没有亲生父母，性子野得很，和城里的孩子肯定是不一样的……”
“没什么不一样的，主任，你不要因为她的出身就区别对待。”
见陈雪玉脸色稍显不满，林志文也意识到自己言重了。
“话是这么说，但好多事，唉，你只管教书，你不懂的……”
说到这，他烦躁地摸了摸兜里的烟盒，却突然想起这是无烟教学楼，只好讪讪缩回手。
“主任，你看这样行不行，反正领导也没下死命令，而且她学习这么好，还拿过全市奥赛第一名，要不我们先给她一次机会？以后的事，慢慢来嘛！不着急，重点班也才刚开学没一个月……”
陈雪玉放软语气，以商量的口吻提议道。
“我是怕她惹祸，你知道的，重点班里的孩子可不是一般孩子，脾气大，还惹不得，你就不怕他们之间万一产生点什么矛盾影响了班里成绩？”
“主任，这孩子瘦瘦小小，又不爱说话，能惹啥祸啊？”
陈雪玉听出林志文语气里有松动的意思，立刻顺水推舟道。
“那以后有啥事你可得兜着！”
林志文眯着死鱼眼，叹口气走了。
江一棠在办公室待了好一会，陈雪玉才进来，她向外看，主任已经走远了，走廊上只剩下蹬蹬的皮鞋踩地声。
刚刚他们的谈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到，但直觉告诉她，那个人一定对她的某方面有所不满，而陈老师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则说明她为自己争取了一些东西。
别看她年龄小，很多事在她心里就跟明镜一般。
“棠棠，我们走，进教室认识一下新同学！”
陈雪玉说这话的时候眼角挂着止不住的笑意。
棠棠……
江一棠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些僵硬地扯开嘴角，笑了。
棠棠这个称呼，只有刘庆雅这么叫过，乍一从陈雪玉嘴里叫出来，她还有点不适应。
但她潜意识里感觉到，陈雪玉是一个真心诚意对待学生的好老师，她应该不会看错人，虽然她还只有十六岁。
为了保证学生的学习环境足够安静，高一重点班的位置设在教学楼的顶层，除此之外，教室内部还带有一间复式休息层，完全保证了学生学习之余的营养补给。
江一棠跟在陈雪玉身后踏进教室，在讲台前停下，等待下面逃脱不了的自我介绍环节。
“大家放下手里的作业，热烈欢迎江一棠同学成为我们班的一份子。”
陈雪玉的热情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当然，这种好奇是全方位的，从衣着打扮到五官外貌，最后才是这个人的性格与内心世界。
“她穿得好旧啊！”
“是在旧货市场淘的白衬衫吧！”
“江一棠…这名字好熟悉，不会是前几天上新闻的那个吧？”
“还真是……”
“天哪……陆家对她可真好，还把她送到这儿读书了！”
陈雪玉眯起眼睛，重重拍了几下桌子。
“我知道大家好奇，但有什么话就站起来说，窃窃私语可不算真本事！江一棠，你先做个自我介绍。”
被班主任教训后，大家暂时没有再出声了。
“你们好，我叫江一棠，来自水县，初来乍到，希望以后可以和大家和睦相处。”
别看字数不多，这可是江一棠在心里策划过几十遍后的成果。
她是那种，脸上看起来不怎么紧张，其实心底特别怕生的人。
“我再补充一点，今年年初的市级奥数竞赛，江一棠代表县一高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所以，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只有取长补短才能更加优秀，知道了吗？”
陈雪玉此话一出，大家便心知肚明她是什么意思了——市级奥数竞赛的第一名，含金量多高啊！
哪怕是班长薛家媛，顶着中招全市第一的光环，在这次奥赛中也只获得了全市第二名的成绩。
大家终于稀稀拉拉地鼓起掌来，听得出，大多数人还是不服气的。
“江一棠，你先坐付思宁旁边。”
陈雪玉给她指了个窗边倒数第二排的空位置，便去年级上开会了。
江一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个留着寸头的小胖墩，皮肤挺白，只是脸上的表情太明显，明明白白写着五个字：“我不欢迎你”。
这节没有排课，大家自觉掏出作业上自习。
她暂时没有新课本，只好做以前学校发的练习册。
哪知刚掏出来，付思宁就大惊小怪起来。
“天，你这是什么年代的练习册？样子这么土，不会是平治出版社出版的吧？”
付思宁嘴里啧啧有声，还伸出一根指头极为嫌弃地挑起书的封皮查看，发现和自己的猜想一致后，语气便更加夸张了。
“真不知道你怎么拿的奥赛第一名！”
“付思宁，你想被陈老师请家长吗？不要戴有色眼镜看！人！”
薛家媛抱着一摞作业本，语气怪怪地从付思宁桌边经过，撂下本他的作业薄。
“那我也没说她是人呐！”
付思宁掀开本子，一看是B，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立刻开始计划今天放学该怎么跟爸妈解释……
“付思宁你可不能这么对待你的新同桌啊！”
“人家成绩可比你好太多了！”
“就是，还不赶紧讨好一下她，说不定以后作业就不用操心了！次次都是A+呢！”
大家哄堂大笑，没人注意到江一棠涨红的脸。
她们沉浸在学习之余调侃插班生的快乐之中，好像故事的主人公不会因此有任何感触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