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夏疏桐，别回头，别后悔
“你看到最后那束烟花了吗？它快消失了。”
年幼的方世南指着地上的烟花筒，抬眼看着她，稚嫩的声音闯入她的记忆。
夏疏桐猛地眨了眨眼，意识恢复发现自己正坐在教室里。环顾四周，老师还在上面讲题，同学们都在认真听课。
桌上的教材才翻到目录，手上的黑笔的笔尖在草稿纸上落下了一个大大的墨点。她蹙着眉仔细听着老师讲的内容，余光发现倪树森正细细打量着她。
“看……看什么啊。”她不自觉地心虚起来，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身上，迅速转过头去。
“没想到班长也会上课走神呢。”
倪树森凑过身来，依稀能闻到淡淡的皂香，他继续说，“回到教室就失了魂一样，那个学弟还挺有本事。”
夏疏桐知道自己今天不在状态，不再和他斗嘴，埋头开始做题。
倪树森轻轻一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查看相册，里面有一张拍有一张机票的照片，而那张机票正是躺在她抽屉里的那张。
夏疏桐，你这机票，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从那天之后，夏疏桐很少在校园里见过方世南，即使同居一房不小心视线相碰，也只如陌生人一般客气相处。
她的烟花，是否真的快消失了呢？
可她又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弥补些什么呢？
期末考试结束，迎来的不只有一堆的寒假作业，还有即将到来的，师父沈迟为他准备的全市汇演。
这是一场出师之作，也是一场为方世南在钢琴届奠定名声的演出。
钢琴房里，方世南刚弹完一曲。沈迟推门而入，他立马抬起头，“老师。”
“心态不对，情绪没把握好。”沈迟的目光里带着责备，声音一如往常地平静温和，“这样的状态，怎么能参加明天的汇演？”
“对不起，老师。”他低了头，眼底微微闪烁，情绪不明。
“若是这几天状态不好，可以把汇演延期。”沈迟一向舍不得对自己这个天赋异禀又勤学努力的徒弟说重话，为了他徒弟能顺利出师，他也不得不替他把关。
方世南站起来，走到沈迟面前，轻轻弯腰，“不用了，老师，明天的汇演请了那么多顶级的钢琴家，若是延期，怕是要拂他们的面子了。世南是初出茅庐，能借老师的关系邀请前辈们来已是感激不尽，不想再麻烦老师和前辈们了。”
沈迟顿了顿，“也好，只是你明天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了，早点恢复状态。”
方世南挺直腰板，“多谢老师关心。”
老师的话如
回到房间里，屁股还没在床上坐热，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世南，你在吗？”
“世南，你还好吗？”
“世南，你不要怕，我在这里等你。”
“世南，放心，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
……
都是些烦人的记忆。方世南烦躁地抓了抓头，起身开了门，“夏疏桐，你还想怎样？”
门外确实是夏疏桐，她长发披散，一身黑色冬装长裙落地，浅浅地笑着：“明日是你第一次汇演，作为……姐姐，我很抱歉不能来看了。”
她还未说完，方世南就捂着脸笑了起来，笑过后露出一脸的阴沉，“那你怎么不能作为女朋友来看呢？”
夏疏桐怔了，微微低头，声音细小如蚊，“我们分手了不是吗？”
“在我还没说停之前，我们的游戏就还没结束，”方世南把她拉进房间，随后将门锁死，“作为女朋友，你可能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吧？”
随着他一步步地向她走近，夏疏桐不断地后退，眼里是无助的恐慌，“世南……”她的脸红了一片，不动声色地将头偏开。
“倪树森应该没和你发生关系吧？，你说，他要是知道了我们……”方世南眯着眼，眼角冒着诡异的光，语气暧昧地说道。他虽口中说这些话，见她受惊，却没有再多走一步。
夏疏桐瞪大了眼睛，捂紧耳朵，眼泪被生生憋在眼眶里打转，“世南，你注意分寸，不要再闹了！”
她记忆中的方世南根本不是眼前这般无礼粗鲁，完全是两个人！
“呵……”方世南转身去开门，房间里的压抑瞬间消散。
“没什么事就出去吧，夏小姐。”他慵懒地靠在门边，冷漠的神色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
他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不如当陌生人吧。这是他的决定，虽然他才是万分不舍的一方。
夏疏桐眨了眨水光潋滟的眼睛，没想过他会对她用这么陌生的称呼。她朝他鞠了一躬，仰着下巴走过他身边。
她愿意为他放低身段，但她也知尊严的可贵。
“夏疏桐，别回头，别后悔。”
身后传来冰冷的一句话，如一把无形锋利的刀猛地插在她的背后，她脚步一滞，脚下踩过一地记忆碎片。
“不后悔。”
那纤瘦的身影被收入眼里，方世南嘲讽一笑。他内心的愤怒化作手中的力量，随手把房门狠狠一关，震得墙壁发出令人欲聋的声响。
所有的心狠事都是你做的对吧，夏疏桐？你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了？连迂回的地步也不肯留，将我的心逼到绝境，销声匿迹你才放心吗？
方世南颤抖着手，将抽屉里的所有藏品都找出来，看一张撕一张，带着刺骨凉的心酸毁着他曾视为珍宝有关她的珍藏。
都毁灭吧，连同他年少的梦，幻灭吧。
夜色朦胧，冰凉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落寞的影子融入无尽的黑暗。
“再披一件吧？”袁心柔为临出发的方世南拿了一件厚外套，担忧地问。
方世南微笑着摇摇头，表示不用麻烦。方松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尽力而为。”
对他这个儿子，他能做的，便是清除他成长路上的一切障碍。就算方世南日后知道真相以致无法原谅他，他也不后悔。
方世南看向二楼的楼梯，心知不会有他想象的变故。看来他还是想得太多，对夏疏桐充满希望，便是对他自己最残忍的绝望。于是他默默地坐上家车，去往汇演场地。
“本次汇演将聚集多位钢琴界顶级钢琴师，和众多新兴钢琴师，更有本市最著名钢琴师沈迟唯一真传弟子，方氏集团独子，方世南先生将于今日首次登台表演。此次演出可谓精英齐聚，人才辈出，为给未到场的观众们更好的体验，本台将为大家全程直播……”
夏疏桐提着行李，坐在机场候机座上，她端着手机一直看着本市电台直播，突然，身边坐过来一个人。
她看向身边，吓了一跳，“倪树森？你怎么在这里？”她紧张地把手机关闭屏幕，攥紧了行李。
倪树森翻了个白眼，一把拍在她脑勺上，“你高考还没考呢就要跑路？班主任交给你的任务也还没完成呢？我的人生大事还没解决呢？”
末了，他总结：“不负责任的女人。”
夏疏桐被他一番教育，本来还有点愧疚，听到那句“人生大事”，她当场懵了：“我可不负责这个吧？”
倪树森耍赖似的看着她：“从现在开始负责也行，我不介意。”
这不是介不介意的问题吧？夏疏桐不想和他扯嘴皮，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转念一想，既然他知道了，方世南会不会也知道了？那方世南这时候会过来吗？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走？”倪树森见她神色慌张，皱着眉轻声问道。
他知道如果那天当天问她，她肯定什么都不会说，而此刻的她心里正慌乱着，说不定他继续问下去能知道一些事
不知怎的，他现在对她已经不仅仅满足于探究她的性格，而是她的一切。
“与你无关。”夏疏桐站起来，眼底是一片清寂。
“我也买了机票，与你同一个航班。”倪树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机票，笑了起来，“我可没带行李哦！”
“你！”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啊？！还有一小时飞机就要起飞了，他不仅想拦下她，还买了机票试图和她一起走。
夏疏桐平静下来，推着他，语速飞快，“走，去把票给退了，还有一个小时，现在还来得及，我们赶紧去取票处。”
倪树森被她推得无奈走了几步，然后突然脚跟站定，夏疏桐直接撞在了他的后背上，整个人都懵了。
“倪树森，你不要这么幼稚好吗！”她气得一把推开他，“你为什么非要和我作对？！”
“作对？”他转回身，声音温和清亮。为了直视她，他弯下高大的身子。俊朗的面容摆在她的面前，他问：“你难道没有谈过恋爱？”
这气氛，这粉红泡泡，这语气？
夏疏桐明显在状况之外，可她不是神经大条，她知道他的意思，只是她很好奇为什么倪树森会喜欢她。
“意思是你喜欢我，然后为了和我在一起就买了机票？”
“看来书读的多了还是有点用的，”倪树森欣慰地一笑，“你难道不也是为了躲避方世南才走的吗？”
夏疏桐微微一笑：“不，我是被请走的。”
直到汇演结束，方世南仍是没有看到夏疏桐的身影，或许是在某个角落吧，也或许她还在家里等着吧。
可当他回到家，想再看到她时，父亲告诉他夏疏桐已经乘坐飞机去往美国了。
他不信，疯了似的让司机带他去表演会场，找得失魂落魄也没有发现她的任何踪影。外面下起大雨，他再次走上那个舞台，默默弹奏还没收回的钢琴。
他决定放下了，也终于知道，有些人表面看着无害，实则伤人最深。
夏疏桐，你会回头吗？你会后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