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老爷子眼皮子跳了跳，还没说什么，慕老婆子就已经眼睛一瞪，大声嚷嚷起来了。

  “你们说的是啥话？啥叫我们以前不来上门，以前这一家子又穷又赌的，我们一大家子要吃饭的，哪敢上门？”

  想到慕安，众人不免有些讪讪。这慕家老宅话也没错，就慕安那样的，确实没人敢攀扯上。

  本来慕家老三没了之后，念着慕母还能做些家事，洗衣做饭喂鸡喂猪啥的，慕凝也能帮着做点女红补贴家里，慕老爷子是没打算把他们一家分出去的。

  可是后来慕安被人带着迷上了赌，有段时间天天有债主上门。慕老爷子做主替慕安还了一次，之后便请族老把他们一家子给分出去了。

  看着众人脸色有些复杂，慕老爷子浑浊的眼珠子露出一丝喜色，趁热打铁道：“当初分家，是因为慕安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你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如今听说慕安去服徭役了，那这分家，我看还是算了。”

  慕老爷子说着看了一眼慕老婆子，朝对方使了个眼色。

  慕老婆子反应过来，连声道：“对对！咱们是一家人，可不能分家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慕老婆子眼底隐藏着一丝阴狠，这个贱丫头，她的清儿都是被这个贱丫头给害了的！等她们母女回来之后，她非要叫她们好好地吃一吃苦头！

  自古分家做主的都是长辈，只有父母才可以提分家，子女提了就是不孝，一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分家之后，如果父母不想分家了，也可以随时让分家的儿女回来。总之，分不分家，全看父母的心意。

  慕凝笑了笑，这慕老头子打的真是好算盘。

  慕凝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这些人就这么想要她回去？只怕是觉得不分家，他们还可以把她们当奴仆一样使唤，并且还能占据她们家的房子吧。

  “阿爷，这分家做主的事，都是您说了算，孙女无权干涉。”慕凝柔声道，语气虽然温存，但实际上，却冷锐得像冰。

  慕老爷子有些一怔，这丫头居然这么简单就服软了？

  可是接下来慕凝又继续道：“朝令夕改，阿爷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说一个人经常改变主意，会使得最后他说口的话都没什么说服力和可信度。”

  慕老爷子看着她，她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半点也不见慌乱的样子。

  “你想说啥？”

  慕凝声音笃定，话里没有一点商量的意思，沉沉道：“让我们回去可以，可是阿爷千万别后悔，到时候慕安回来了，又再将我们赶出来。”

  慕老爷子顿时脸色一变，他们可是指望着慕安最好是死了才好。可要是慕安没死，回来继续赌上，那到时候赌债谁来还，还是到时候又再把他们一家子给分出去？

  总是分家，不分家的，族老们也会有意见。他已经实在丢不起这个脸了！

  慕老爷子面色难看地想了又想，最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道：“算了，反正你们家过着，我看挺好的。一大家子挤在一起过，反而容易伤和气。”

  刚刚不还说着她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吗？现在又说她们日子好过了？

  慕凝面上的笑容充满了嘲讽，声音异常柔和道：“是，孙女都听阿爷的。”

  看到慕老爷子一副逃过一劫的样子，慕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挑不出慕凝的错处，慕老爷子也有些无可奈何。只好忿忿地坐下来吃饭。

  慕老婆子之前没注意到席面，此刻菜一样样上了桌，忍不住尖叫道：“哎呀，还有肉、这不是红烧肉吗……”

  慕老婆子的眼珠子几乎快粘到了桌上的菜盘子里，一面又是嫉妒又是暗恨地道：“你们母女俩这是真发财了呀，这丫头出嫁送了准备了那么多喜礼，现在居然还有钱吃肉？”

  “你那可怜的堂弟堂妹几个小的，还有我们两个老的，都不多久没闻见肉味了。你们倒是天天大鱼大肉的。”慕老婆子咽了一下口水，面色阴冷，冷嘲热讽地道。

  慕凝看了慕老婆子一眼，笑道：“那阿奶的意思是，以后咱们家家户户的席面都不能有肉是不？今儿是我回门，这席面请的是大伙吃的，我也不好意思抠那两个钱。”

  “行了！吃你的！少说两句！”慕老爷子沉声道，一双老眼看着慕老婆子，眼神里带着警告。

  吃了席面之后，村里的几个就都陆陆续续地走了。慕凝帮着慕母麻利地收拾着碗筷。

  慕老爷子和慕老婆子都有些憋着气，原本这一趟来除了蹭点吃的就是为了说这个不分家的事。

  结果慕凝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反倒像个孝顺孙女一般等着慕老爷子拿主意。

  要是慕凝死活坚持要分家，慕老爷子的心可能还会坚定点。但就是因为慕凝的态度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再加上有慕安这个不定时 炸弹，慕老爷子才发愁了。

  按理，这两人都是她的爷奶。即便是做做样子，她也不能让人留个话柄。

  因此，慕凝便道：“爷奶，虽然分家了，但咱们依旧是一家子，要是不嫌弃，你们二老就留下来住两天再走吧。”

  慕老婆子有些心动，慕老爷子却摇了摇头。

  庄稼人家可从没有一刻闲工夫，家里大事小事的，慕老爷子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慕母见慕凝这样的做派，不由地暗自点头，这闺女像她，不记仇，还好心着呢。

  见慕老爷子执意要走，慕凝看了慕母一眼，只得收拾了一些好一点的饭菜给慕老爷子带回去，让家里的几个都尝一点。

  庄稼人家置办席面，一般都是油水多分量足的面上才好看。如果有吃不完的，自然不会浪费。或是分给周围邻居，或是留着自家吃。  

  慕老爷子心情复杂，这孙女倒是会做人。怪不得村里人尽管说她彪悍，却没人说一句她其他不好的。

  待慕老爷子和慕老婆子走了，慕母便招呼着慕凝去看看夜墨尘，一边洗着碗。

  慕凝刚应了一声，就见夜墨尘从门外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书涵。

  慕凝见夜墨尘的视线似乎一直放在自己身上，不由抬了抬头，凝声问道：“这信和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