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暮染听着他的话,心里骤然疼了起来。
是啊,若没有深仇大恨,谁愿意是这个样子?小心翼翼,卑躬屈膝,阿谀奉承,以美色勾引一个太监。
他见她失神无言,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美人儿,说说,若今夜我真的死在了你的簪子下,明日你准备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
姚暮染轻轻摇头:“我没想杀你,我只想伤了你,让你明白我不愿委身于你的决心。”
乔奉之听完后,轻轻松开了她的手,然后翻身躺在了床榻上,又搂住她,让她枕上他的胸膛,他温声道:“好,睡吧。”
“你……你放过我了?”她问。
乔奉之嗤笑一声:“泼辣的美人儿,我不放过你怎么办?难道要死在温柔乡里?”
姚暮染无言以对,又轻声劝他:“你回你的房间去吧。”
他不依:“不,两个人抱着睡多暖和,你就当我是取暖的炭盆,我就当你是暖床的汤壶,睡吧,别吵了。”
姚暮染打算见好就收,却不放心道:“那你可别趁我睡着了占我便宜。”
“放心,不会。”
“那你会记恨我吗?”
“放心,不会。”
“那你以后还会保护我吗?”
“放心,不会。”
“呃……会,我会继续保护你的,睡吧,别吵了,不然吃了你。”
姚暮染放心了,安静了下来。原以为这么别扭,肯定睡不着,可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平静无波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日姚暮染醒来时,还被他抱在怀里,她深觉荒唐,推了推他:“乔总管,天快亮了,你快些离去吧。”
乔奉之收回了酸痛的手臂,眼也未睁,含糊道:“去打热水,洗漱后我自会离开。”
姚暮染又看了看迷蒙的天色,只想赶快打发他,等天一亮他再离去的话,兴许就要被人看到了。
姚暮染穿戴整齐后,出了房间。院中果然已经有宫人在穿梭了,她心里有些发虚,快速去膳房排队打了热水回来。
她梳洗过后,又去喊乔奉之,乔奉之这才下了床,一边洗漱,一边道:“今日你就要到殿中侍奉了,切记,不要与皇后的男宠说话,不然皇后能吃了你。”
“好,我记下了。”姚暮染道。
乔奉之不再说话,洗漱过后,终于离开了。
姚暮染心中微松,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房间,到膳房用早饭。
谁知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我决计没有看错,方才乔总管是从她的房间出来的!”
“真的吗?难道,乔总管看上了她?”
“这还用说,乔总管可不曾到哪位宫娥的房间过夜,如今来了个好看的,乔总管也稳不住了。”
“哎……这下归晴姐姐可要伤心了,她一直爱慕着乔总管,两人又是皇后的左膀右臂,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原以为他们两人会发生什么故事呢,谁知半途竟杀出了一个姚暮染。”
“是啊,不过依归晴姐姐的性子,怕是今后也必然没她好果子吃呢。”
……
姚暮染静静听完后,心道此事还是被人发现了。不过,她也从这些人的口中,听到了很多有用的事,方便她今后应对。
想着,她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长桌上的宫娥们马上鸦雀无声了,只是余光中,有几个还在偷偷打量她。
姚暮染浑不在意,安静用饭。用完早饭后,便往皇后的寝殿去了。
到了寝殿后,皇后与她的男宠萧阅还在睡着。
上夜的大宫娥见她来了,不仅客气跟她打招呼,还耐心教了她许多事情,包括怎样伺候皇后。
姚暮染一一记下,含笑道:“谢谢姐姐教我,还不知姐姐芳名呢。”
“我叫归晴,今年二十,你叫我一声姐姐倒也是对的。”
姚暮染心中意外,原来她就是归晴。想着,她又特意打量了她一番,归晴生得倒是不错,鹅蛋脸儿小巧白净,柳眉杏眼,顾盼之间妩媚多姿,的确是这凤仪宫所有的宫娥中最有姿色的。
“原来是归晴姐姐,今后要烦劳姐姐提点了。”她客气道。
“无妨,有什么不懂的就只管问我好了,把皇后娘娘伺候舒坦了,大家都舒坦。”归晴轻声说了句实话。
姚暮染点了点头,又道:“对了,姐姐用的这是什么香?竟然如此好闻。”
归晴笑了笑:“这是皇后娘娘赐给我的月支香,熏上一回,处处留香,且香气多日不散呢。好了,你留着伺候吧,我先回去了,倒真是有些困了。”
“嗯,姐姐慢走。”姚暮染看着她的背影,心想她的性子并不像她方才听到的那样啊。
还是因为,她还不知乔奉之在她房间过夜的事?
罢了,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姚暮染静立在殿中,等着皇后醒来。可没一会儿,帷幔后的床榻那边竟然传来了暧昧的声音。
姚暮染硬着头皮站着,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总算停了。
又安静了一会儿,只听皇后慵懒喊道:“来人。”
姚暮染连忙到帷幔前恭敬问道:“奴婢在,娘娘醒了?可是要起身?”
“嗯。”
姚暮染听罢,马上朝殿外唤一声:“娘娘起身——”
话落,殿外进来了一排宫娥,有的提着热水,往屏风后的浴桶里倒着,顺便撒入花瓣。有的手中端着各种沐浴洗漱用具。
姚暮染束起了帷幔,又轻轻掀开了床幔,却见一个英俊的男子正在给皇后穿肚兜,场面十分香艳。
皇后一边享受着,一边侧头笑问她:“你看到什么了?”
姚暮染低眸:“奴婢只看到,人人皆敬爱娘娘,此乃理所应当。”
“咯咯……”皇后收回目光,笑着抚了抚那位男宠的脸。
等皇后穿好了寝衣,姚暮染扶着她下地沐浴,皇后却摆了摆手:“晚上再沐浴吧。萧阅,你可知这是为何呢?”
那位男宠浅笑:“萧阅不知。”
皇后媚笑着看他:“本宫可舍不得这么快洗去你的气息,多留一会儿吧。”
萧阅听罢,笑道:“萧阅倍感荣幸。”
皇后但笑不语了。姚暮染这才从宫娥们手中一样一样接过用具伺候她洗漱,然后更衣。罢了,又伺候那位英俊的男子洗漱。
“这位宫娥瞧着面生,是新来的吗?”萧阅看了看姚暮染,问道。
皇后道:“嗯,昨日才来的,可是个妙人儿呢,你瞧着如何啊?”
萧阅道:“萧阅瞧着,只有皇后娘娘才是世间国色,玲珑绝妙。”
“咯咯……萧郎今夜依旧进宫来吧。”皇后道。
“是。萧阅恨不能化为娘娘胸前的那颗朱砂痣,莫说今夜,就是此生都不离片刻。”萧阅答应。
皇后被他哄的心花怒放,又娇笑起来。
说着话时,两人在圆桌旁坐了下来。姚暮染上了香茶后,吩咐传早膳。
皇后与萧阅说说笑笑用着早膳,姚暮染与其他几位宫娥伺候在桌边,布菜续茶。
不一会儿,乔奉之进来了。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装束,腰间束着紫色腰带,身形修长挺立,面容清雅俊美。
“娘娘,陛下今日称病罢朝了。”乔奉之禀告道。
皇后听完,幽冷一笑:“虞太傅那个老家伙为了逼陛下救虞妃,所以告病避朝。而陛下呢,又救不了虞妃,也羞见朝臣,干脆就与那个老家伙一起装病罢朝来逼本宫。哼,随他去,他哪怕日日罢朝也无关紧要,前朝有本宫的弟弟盯着,没什么可担心的。”
“对了,既然陛下装病,本宫也得配合一下才是。暮染,你去命膳房炖一盅独参鸡汤,然后亲自给陛下送过去。”皇后吩咐。
“是,奴婢遵命。”姚暮染说完后,作礼退下。
皇后要她去送汤,她可不能把此事想的太简单轻浅。皇后的心思,她要处处推敲才是。
嘱咐过膳房后,姚暮染思虑再三,回了趟自己的房间,取出画眉的笔在脸上画了些麻子才离开了。
她刚到皇后的寝殿前,乔奉之迎面走出来了。
他一见她,先是意外,旋即眼里有了赞许之色:“姚暮染,我也正想去找你,提点几句的。只是没想到,你真的很聪明。”
“是吗?谢谢乔总管。”她道。
“好了,进去吧。”他淡淡一笑,天光照得他的脸那样白净俊朗,姚暮染愣了愣,不可思议地想,眼前这张俊脸,竟然越看越顺眼了。
……
姚暮染回到殿里时,宫娥们正在撤早膳,萧阅也已离开了。
皇后正悠然坐在窗前修剪着花枝,那一盆娇妍的花儿被她剪得只剩了一朵,一枝独秀。
皇后听到脚步声后,漫不经心侧头看了她一眼,旋即移不开目光了:“哎呦……你这脸是怎么了?”
“回娘娘,奴婢待会儿要去给陛下送汤,所以特地在脸上画了些麻子,宁可欺君,也要忠于娘娘。”姚暮染道。
皇后一听,果然满意:“嗯,你果然忠心,没有亲近陛下的心思。这后宫啊,只有像你这样的人,才能在本宫的手里活得长久些。”
姚暮染听罢,心知自己又取得了一分信任。
杜蘅,今时今日,我对你所有的卑微与讨好,来日都会化为利剑,狠狠捅进你的心脏,为我姐姐报了血仇,让她从此瞑目。
恨恨想罢,姚暮染敛去眼底的情愫,默默清理了地上的花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