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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眼山川皆是你(二)
作者:思伯本章字数:6207更新时间:2019-12-22 12:41:11

如果一个人知道应该到达哪个山顶,她便不会在山川曲折间徘徊不前;如果一个人知道要去到哪座小城,她就不会在十字路口停留等待;如果一个人知道要努力的去满足另外一个人,她就会奋不顾身……这就是所谓的心灵归宿,目标追求。这样一个心心念念的归宿就像风雨来临之际出现在其眼前用以躲避的屋舍小亭;迷茫无助时的方向标;饥渴难耐时的美味佳肴……卢语曦的父亲便是自己的心灵归宿,她所有的行为一旦和父亲渐行渐远,便觉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她所有的努力和成果都想要给父亲展示,所有的未来规划都围绕着自己深爱着的父亲!可是奈何天意不公,造化弄人,偏偏要硬生生的从她的人生里把父亲拉扯开,让他们只能阴阳相隔。离了枝的叶要么腐烂成土,要么随波逐流;离了水的鱼要么尸陷干泥,要么刀俎相向;无阳光雨露的滋养,便不会有万里碧野,艳色轻耀……此刻的语曦,正是这样的叶,这样的鱼,这样的花草树木。在父亲走后的岁月里,她如飘忽不定的浮萍,哪里都可以停留,但是哪里,都找不到温暖和故乡。她不在喜欢和同学们嬉笑打闹,她不在愿意对事倾注全力,她不在愿意去计较在乎!她变得淡然,对很多东西,变得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

她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不会在多愁善感,不会在睹物思人,可是她却忽略了,她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着爱恨嗔痴的人啊!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做到“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斜射而进,点亮了语曦整个卧室。她轻轻的睁开眼睛,帘子半掩着横长出来的核桃树树叶。他记得那时候爸爸要把它砍了,可是被自己阻止了。也因此,爸爸知道了女儿喜欢花草树木,所以不仅仅在门口弄了个花台,种上许多的花草,还把她的书桌移动到葡萄架下,给她一个诗意安静的学习空间。想到这里,她嘴角微微上扬,不过很快,笑容便即刻消失。

“语墨,来!以后你就在这里学习吧!”坐在葡萄架下的语曦抚摸着那张桌子,觉得这不在属于自己了,自己已经毕业了,要去往很远很远的地方继续学习。可是这是父亲的一片心血,自己不能继续守护,只能易主,让弟弟来占有。

“妈,这个假期我不想在家里,我想出去打假期工”听到这种突如其来的问题,语曦妈妈当然不愿意自己女儿去。“打什么假期工啊,又不是妈妈供不起你读书,家里面也不至于穷到这个地步,你就在家好好呆着吧!多辅导辅导你弟弟”

“妈,我以前也没有人辅导啊。学习必须要靠自己。而且我不仅仅只是为了挣钱,从此之后我就是半个社会人了,总要自己去学点东西吧!”

“可是你一个人出去妈妈不放心啊,万一遇到什么黑厂,什么传销组织之类的怎么办”

“哈哈哈,妈,你放心吧!你女儿虽然第一次去打工,但是在学校的时候我也是了解过,学习过很多东西的人,我你还不知道吗?哪个人不夸我聪明?”看妈妈如此的关心自己,语曦只能尽力用一中略带愉快的话语让她卸下防备,她知道,自己不是不想家,不是不爱母亲弟弟。只是她想要去尝试一下父亲的艰苦岁月,她想要去一个陌生的城市,看不到这里的村庄河流,乡间小路,山峰森林的地方,以便让这颗已经累了很久的心去领略更多东西,希望能够去冲掉一些不该紧抓不放的琐碎。

“那……你打算去哪里?”

“那里,山的后面”她指着曾经那个问过父亲的地方!

“好,我帮你联系一下在那里的亲戚,以便你去了万一……”

“妈,你不用操心这些东西,我自己能找,也能保护好自己,你就别管了,我明天早上早早的出发,到时候会给你打电话的”妈妈还没有说完,语曦就果断拒绝了,她想要靠自己,她觉得如果出去还靠别人,那这一次出行就没有意义了。

“嗯,也行!你教弟弟做一下作业,妈妈去做饭吧”

“好!”看着妈妈忧郁的离开座位,转身朝厨房走去,魂不守舍的洗菜,切菜,下锅!语曦泪水已经溢满眼眶。可是,居然下定了决心,便不可回头。

“姐姐,你怎么哭了?”弟弟看着姐姐红红的眼眶,莫名其妙的问。

“没有啊,刚才好像有个蚊子在姐姐眼睛里,揉一下就可以了”

“哦!我帮你”说着便拿袖子去帮姐姐擦眼泪,还轻轻的吹了吹!

“姐姐去一下卫生间”说着便跑到了房屋后面的屋檐下,此刻完全控制不住一直滴落的眼泪,她靠着那棵高大的核桃树,望着远方父亲沉睡的地方,说:

呵,爸,你说你怎么这么洒脱?像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一样,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可是你可知道,你带走的是一家人所有的快乐和支撑。轻轻的,你走了,可是慢慢的,我们怎么办?不知道,弟弟是否还能记起你的笑脸;不知道妈妈还要承担多大的压力;不知道我自己,以后以怎样的借口过完往后余生……其实,女儿知道,你怎么会洒脱呢?你怎么会舍得你的孩子呢?你可以对这个世界不满。你也可以不在乎不珍惜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但是如果可以,绝对不会丢下我们不管不顾!我在想,在选择人间和天堂的那一刻,当黑白无常无情的拉扯着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很痛苦,那种挣扎,那种无奈,那种绝望!我不敢想象,因为我只要一想,就会很痛苦,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痛苦。在那一刻,想不想见见自己的孩子们?到现在,我都很纠结,我多么希望那个时候,至起码让我陪着你,在你身边……从明天开始,女儿要自己学着独立,学着生活,我一定会的照顾好自己,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希望,在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你也会守护着我,守护着妈妈和弟弟!

语曦不喜欢繁琐,她不喜欢去哪里大包小包的带着,那样会很麻烦还不方便。所以在出去之前她总会认真筛选,带必须的东西!她再考虑要不要带上《红楼梦》,带上那个又大又长记着许多关于父亲的笔记本!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决定让它们继续静静地躺在那里等着自己的回归。所以最终就用一个父亲给她买的略带大一点的书包带了两套衣服,一双鞋子,小瓶的洗面奶和水乳,一把伞,以及钱包!收拾完以后便丢在沙发上,回房间关灯睡去。

由于去新路需要到县城转车,而且从这里到县城的车只有早上7点一趟车,所以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语曦就起床刷牙洗脸,刚从房间出来就震惊了!妈妈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并且另外加了一个行李箱!

“妈,你怎么……”语曦想问她为什么起这么早,这行李箱又是咋回事,被妈妈打断说:“昨天晚上我看到你带一书包东西太少,什么都带不了!所以就给你在收拾了一下,那里天气更热,给你多放了一些适当的衣服;这是你最喜欢的昨天晚上炸的土豆片,在车上可以吃,这些水果也是!鞋子带一双可不行,换都换不过来,还有……”

“好了妈,多了也带不走啊”

“我知道,但是这些都必须全部带上”

“好好好,我知道了!”

去往车站的路步行大概需要二十几分钟。面对这个略带暗灰的时刻,妈妈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去,所以看到女儿刚背起书包,妈妈就去拖着行李箱“我送你去,到那里你自己等着上车!记得到时候时刻保持通讯”

“妈,不用,我自己可以拖走的,你已经一晚上没睡好了,还折腾”语曦鼻尖酸酸的,这世界上,没有比这如水的母爱更伟大的了吧!

“快走吧!”妈妈才刚刚打开门语墨就睡眼惺忪的跑出来!看到背着包和拿着行李箱即将踏出去的她们问:

“妈妈,姐姐,你们要去哪里?不要我了吗”说着便大哭起来。

“妈妈去送一下姐姐,你好好回去睡觉好不好”妈妈无奈的笑笑说。

“不,爸爸出去就没有回来了,我不相信你们,我要去我要去”说着跑去抱着妈妈的腿不放。

“妈,你就在家吧!我自己去,真的不用担心,你女儿都这么大了”

“不行不行,语墨,我们一起去送姐姐好不好?”听到妈妈这么说,语墨马上擦干眼泪,爽朗的答应。妈妈和语曦也被逗得相视一笑,然后开始出发!

早晨的清风吹过眼前的阔野。吹开东边的几团云雾,吹着他们黑黑的头发,语墨小跑小跳的紧跟着大部队。我们会发现在很多时候,当你独自一个人去走一段路时,你会觉得它很远很远,怎么也不是一个尽头,但是当有一个人或者一群人陪你边聊天边走的时候,行程也就变得不那么遥远,也不那么乏味。语曦和妈妈边聊着边走,很快便到达了车站。

“妈妈,你带着弟弟回去吧!我会自己上车的”语曦从妈妈手中接过行李箱!

“嗯嗯,你要注意上车时间,饿了记得吃东西,有事记得打电话……”

“好,我记住了,你们快回去吧”

“语墨,记得要听妈妈的话,还有姐姐给你的那张桌子你要天天在那里看书,记住了吗?”语曦摸着弟弟的头,微笑着说。

“记住了”说完妈妈便拉着语墨离开,这个时候天已经很亮了。回去的一路上,有的在吃早点,有的在门外梳头发洗脸,有的正去上班的路上。村落里不时有几家人房屋顶端悬挂着缭缭炊烟,慢慢的飞上天,变成了云。

“妈妈,姐姐啥时候回家?”

“妈妈也不知道,可能两个月吧”

“两个月是多久,爸爸去了几个月了”

“爸爸一直都在啊,每天晚上你能看到最亮的那颗星就是爸爸”语曦妈妈抬头看了看天边,温柔的说。

“哦,那我是他旁边的小星星”

最美的都是刹那之间的,纵使它本身亘古的在那里,从未更改,但是你也不能与它时刻相拥,所以你才对它无比的喜爱和赞叹!这可能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吧!如夜晚天空中刹那而过的烟火,一方陌生而又美丽绝伦的风景,傍晚时分缥缈于西边的晚霞……语曦觉得,每一次的行程都是一次对美的邂逅,她总是带着耳机坐在车窗的位置,看着外面重叠的山峰,听几声鸟鸣,几声狗吠!观一路的植被茂密,村落静安……入耳的只有自己喜欢的音乐,入眼的只有这份来之不易的视觉盛宴,这样的日子,本身就应该被珍惜。

到了这个熟悉了不能在熟悉的车站,到了这个熟悉了不能在熟悉的地方,语曦心里面有一种莫名的心安,这里是自己的高中所在地;这里,也是自己闺蜜的居住地。只是,可惜!接下来的两个月她并不在这里,而是把自己的一颗心早早的送了新陆那一座未曾谋面,无比陌生的小城!

“语曦,这里这里!”自己刚出车站便看到闺蜜毫无形象的给自己打招呼。

“婧黎,你说你能不能淑女点,你看你手舞足蹈的招呼和如河东狮吼般的问候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语曦和婧黎在一起总是一言不合就开怼,怼得乐开了花!

“你他妹的语曦,本姑娘知道你此刻内心深处一定是无比的感激涕零,还故作正经,你说你装给谁看啊”

“说的好像你啥都知道一样,你怎么不去算命,有钱了不但可以养家糊口,还可以死顺便养我”

“哈哈哈,我是你的钟子期,是你的阮籍,也是你的高渐离,除了我谁还愿意养你?”

“那我也不是俞伯牙,嵇康和荆轲啊!我可是恩将仇报的那种,你先小心哦”两人边走边吵边大笑。明明才分开一个周左右,却如隔三秋,非常想念!

“语曦,你也太没有审美水平了,住这样的旅馆还不如在我家呢!你怎么想的”刚进门,便婧黎跳在床上躺着!

“诶诶诶,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奔波劳累,长途跋涉而来的?还敢占据我的位置”语曦假装把包丢过去,婧黎轻易便接住了。

“哎,我可是江湖人称婧美女的江湖霸主,谁敢惹我,也就你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暗算我”

“我可舍不得让你就这么就命丧黄泉,不然以后无依无靠的可不好”语曦把自己的小背包拿出来,把必要的东西放进去。

“语曦,你真想去新陆?要不别去了,我们两个都在这里吧”婧黎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激动的坐起来。

“不,这里太熟悉了,没有挑战性”

“噷,无情的家伙!那你有什么更具体的打算吗?”

“婧黎,今天我们不谈其他的,只需要好好的玩。想想去哪里吧”

“这里似乎没有啥好玩的啊!让我想想,嗯……要不,咋们一醉方休如何”

“这可不行,我倒是无所谓,你妈不打死你”

“说起我妈我就来气,昨天晚上我说你要去假期工你猜她怎么说。越想越生气”看着语曦一脸迷惑,盯着她时她便继续说:“她说,要不你也出去吧!省得在家里面碍手碍脚的,出去还能学点东西。还说看你多么优秀,学习成绩好又独立,哈哈哈,听得我想要离家出走”

“哈哈哈,你妈说的很对啊,很有眼光,也有先见之明”说着两个人便开始打闹起来,语曦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走,乘着傍晚。我们出去走走”语曦看着窗外晚霞倾落的街道,安详静谧的各种商店,稀疏行走的人群就想要出去走走。

“打几场游戏多爽,出去干嘛?”婧黎瞥了她一眼,继续打游戏。

“婧黎,几日不见,皮子见痒不说还脾气见长?”

“呵呵呵,没有没有,出去更有意思,你说,去哪里都可以”

“这还差不多,快准备准备”

总有一些地方,承载着许许多多的五味杂陈却难以忘却的记忆,或美好的,或悲伤的!这些地方在一个人的内心里慢慢的茁壮成长,成长到无法剔除,也无法拔动。语曦和婧黎一人带着一只耳机,穿行在她们曾经走过的街道,吃过的小摊,坐过的草坪!只是眼前这一方有水有树的地方,在彼此记忆里都镌刻得更加深刻。

“怎么办,看到这家的火锅我就想去,我特别想念他们家的……”这里是婧黎和语曦曾经大醉的地方,那个时候,办完父亲丧事回来的语曦没有任何心情学习,于是不断地逃课,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或是哭泣,或是发呆。反正那一段煎熬,甚至生无可恋的日子,语曦把自己活成了孤魂野鬼,完全不知所措,也不知所为。刚好婧黎的父母亲那个时候吵架,吵得婧黎很烦躁,完全不想回家,不想听到他们无理取闹的各种骂声。所以不约而同的两个人都来到了这个安静却适合伤感的地方。她们都逃课在了这里,婧黎远远的看到湖泊人造沙滩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抬头望着远方已经垂了下来的夜幕。

“语曦,难怪这几天都没有去上课,这里确实适合看星星”!

“你呢,不会也是来看星星的吧”

“我才没有这么诗意呢!我出来躲避战乱的”

“坐在这里多无聊,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一醉方休如何?”婧黎很清楚语曦的处境,知道此刻的语曦谁也叫不动,一看她就是难过得连饭都不想吃那种,而且到现在了一定滴水未进,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要求她陪自己一起悲伤。

“我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坐在这里”

“语曦,我知道你最好了。我心情特别不好,我爸妈总是吵架,都不关心她女儿的死活,我知道你不会这么无情的”语曦听着婧黎的话,心里面更加难过。如果她能看到自己父母争吵也挺好的,但是爸爸一直细心呵护着妈妈,哪里会舍得说她一句!

“走”!于是两个人去了这家火锅店吃了很多,也喝了很多!两个人都晕乎乎的出来。婧黎酒量稍微好一点,至少还知道回家的路和自己在做什么。语曦完全醉了,她从湖的方向走,很绝望的走!还好婧黎使劲的拉着她把她带回了自己家里。以后得日子,是婧黎慢慢的带着她走出来的,让她重新找回原本的自己,虽然不能彻彻底底,但至起码语曦不在像一开始那样对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了感觉。也是语曦在最后半个学期里带着她疯狂的学习,帮她补课,给她讲题。慢慢的,两个人谁也离不开谁。

“算了吧!明天还要赶路呢!不能喝酒,到时候会误了时辰”听到婧黎又想去喝酒,便打断说。

“你忘了我们还没吃饭啊,这一次我保证我们就和一瓶啤酒,不喝其他的”

“好吧!反正我们也很久没来过了”

结束以后,两个人出来坐在湖中间的人工岛上。

“婧黎,谢谢你”

“你说什么傻话呢,这话应该我说”

“真的,是你让我重新复活。人说人的一生会死三次,第一次是自己的心死了,对什么都无所谓;第二次是人死了,离开了这个世界;第三就是在现世人的心目中,再也没有一个人认识过或者知道这个人存在过,这就意味着,他真正的死了!而我的第一次死亡,是你让我起死回生的”

“说实话,我也特别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帮我,我不会取得好成绩,我父母就不会这么重视我。因为你,我爸妈明白了孩子的重要性,所以他们很少吵架,因为我而努力的工作!我更应该感谢你啊”

“不是的,你爸妈本身就是爱你的,只是望女成凤心切,所以才会心烦,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没有几个”

“是啊,我现在才深刻的体会到,而且,是你教会我成长,教会我担当,反正能够成为你的闺蜜是我最大的幸运”

“我也是,我们以后也要这样,希望我们能够友谊永存!”看到手机屏幕上已经11点的报时,两个人手挽着手离开了这里。

PS: 最幸运的,莫过于在希望破灭的时候,你一直还在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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