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琅,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吧。”太后从门口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孙儿神情恍惚的站在梨花树下,身上的衣衫很单薄,看起来有一种病态的美。
这与宣玉琅平时的威严,有些不一样。
平时宣玉琅都是将自己伪装的很好,见什么人都是一副温尔文雅的面孔,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可是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
自己不过就是为了迎合父皇,迎合所有人的期望,他一直都是王爷,而不是宣玉琅。
被父皇逼着与太子殿下相争,而他们的父皇就这么看着两个人儿子明争暗斗,却从来妹妹阻止过,是在默认这样的事情。
等到太后走到梨花树下的时候,宣玉琅才抬起头来,从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来,看起来有些勉强,“见过太后。”
“别说这些虚礼了,你身子才好一点,怎么出来吹风了?”太后即使老了,也是一身的雍容华贵,跟牡丹一样,看起来让人不敢靠近。
宣玉琅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继续说道,“之前不知道娘亲为什么这么喜欢梨花,现在这梨花终于开了,我才明白娘亲为什么会这么喜欢。”
“胡闹……来人,将宣王送回房间,要是再拦不住宣王,你们就不用呆在这里了。”太后听了这话,眉头几乎能拧成一股绳。
她知道自己的孙子想念已经死了的母妃,可是这德妃在宫里算是皇帝的禁忌,任何人都不能提。
“是,奴婢立刻将王爷扶回房间。”芳菲殿的奴才奴婢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生怕太后将他们发落到浣衣局。
宣玉琅没有反抗,乖乖的让宫女将他扶回了殿里。
反正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静静的等着在京城里,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放弃了所有的挣扎,一心等待死亡。
太后看了自己的孙子没有什么反应,也跟着进了殿里。
等到太监宫女们将这个宣王扶回了榻上,这才退下去,房间里顿时空空荡荡,只剩下宣玉琅跟太后两个人。
太后这才杵着拐杖慢慢走过来,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看着宣玉琅在床上一动不动,这才在床榻边坐了下来。
“我听寂然说了,已经三个月过去了,玉琅啊,你也该放下了,这个女人竟然想杀你,你还想替她脱罪吗?更何况她是漫江楼的人……你们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生在皇室的悲哀,可以拥有一切别人得不到的东西,可是,会失去最平凡的爱情,亲情。
似乎这些一开始就没有让宣玉琅拥有过,宣玉琅感觉自己很可悲。
就在快要想要相信了她的时候,她却突然给了自己当头一棒,让自己瞬间无比清醒,疼痛也随之而来。
“我知道了,太后。”宣玉琅听到这句话以后,才笑了笑,对太后回应道。
只是笑容有些苍凉,看的太后心里一阵阵疼,为什么会这样啊?
“既然你知道,一个月以后,你父皇就会举办一场春日宴,这京城里的大家闺秀都会来参加的,到时候,就把你的婚事定下来吧。”太后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告诉他这个事情,好歹也是自己的孙儿。
不忍心看他这么难过。
宣玉琅终于动了动身子,“嗯,我都听你们的。”
这一次宣玉琅没有说太后,没有说父皇,语气里听不出来他是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
太后看了一眼,觉得自己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就慢慢杵着拐杖出了芳菲殿的门。
等到太后走了以后,宣玉琅才冷冷道,“出来吧,寂然。”
寂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芳菲殿,就连太后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怎么了?”宣玉琅开口问道,随即起身想要靠在床上,可是却觉得身体乏力得很,根本就没有力气起来。
还是寂然将宣玉琅扶起来,宣玉琅才能靠在床榻上。
寂然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说出来,可是看王爷的脸色,似乎是想知道的。
斟酌了一下,才开口说道,“王爷,濂城的事情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去办了,我军大获全胜。”
“哦,知道了,下去吧。”宣玉琅听了以后没有任何的反应,似乎等的不是这句话。
“王爷,还有一个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寂然决定还是将这个事情说出来好一点,因为他能看得出来王爷对樊音是不一样的。
“我不想听,寂然你出去吧,以后那个人的事情,不用告诉我了。”宣玉琅一眼就看穿了他想说什么,可是自己,为什么对樊音的消息没有一点期待了呢?
大概是因为失望够了,所以也跟着不想知道这个人的任何消息了。
“是,王爷……”寂然没有想到王爷会是这个反应,好一会才退出了房间。
这种事情,只能靠当事人了,他这个外人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但愿王爷能够跟樊音姑娘重归于好吧……”寂然出来以后,郁闷的说了这么一句。
可是这樊音也真是,一言不合就将王爷捅了,搞得这件事情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等到寂然已经走出了芳菲殿,床榻上的宣玉琅才重重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声音里是不可抑制的痛苦,可是谁又能来解救他呢?
唯一能将自己解救出来的人,已经亲手把自己送回了这个冰冷无情的地方。
不过这样,也好,从此以后,两不相欠,再见面就是仇人,想来再见到她,自己应该也不会像上次那么手软了。
春日里的风很暖和,可是宣玉琅的心早就在濂城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太后从芳菲殿出来以后,就回了自己的寿华宫。
沉思了好一会,才对身边的宫女说道,“去请一趟皇帝吧。”
“是,太后。”身旁的一个宫女得了命令以后,就行了一个礼,退出去了。
此时的皇帝正在皇后的宫里吃饭,突然听到母后叫自己,觉得有些奇怪。
“太后还说什么了?”皇上吃了一口饭菜,这才放下筷子。
“回皇上,没有了。”宫女进来就看到这一副阖家欢乐的样子,觉得有些刺眼。
皇帝听了这话,觉得太后肯定有事才会让人来叫自己的,对一旁的皇后说道,“皇后,你跟太子先吃吧,朕过去看看怎么了。”
“臣妾恭送皇上。”
“儿臣恭送父皇。”
太子殿下跟皇后娘娘连忙行礼,看着皇上走了出去,太子殿下才把皇后娘娘扶起来。
“母后,你说这太后把父皇叫走了是因为什么啊?”太子殿下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可是也不知道怪在哪里,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叫父皇过去。
皇后娘娘这才起来,笑了笑,对太子说道,“让你平时不注意别人的动静,现在却来问我怎么回事,你说母后哪里能够知道太后想的什么,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也是,母后,我们自己吃吧。”太子殿下看的很开,既然父皇已经走了,那就让他走吧。
自己难得这么有空来陪陪母后,自然是不忍心让母后一个人吃饭的。
“好,都听你的。”皇后这才欣慰的笑了笑,两个人难得相聚,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而皇上则是带着带着一大帮子人去了华寿宫,刚进了门就听到太后在念叨他怎么还没来。
皇帝虽然对两个儿子不怎么样,可是对自己的母亲还是很孝顺的,“不知道母亲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还能还为了什么事情啊?自然是为了玉琅的事情。”太后开门见山的说出来,完全不避讳。
皇帝听到玉琅两个字,蹙了蹙眉头,才在太后的身边坐下来,“不知道母亲想说什么。”
“你也知道玉琅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我觉得亲事还是不要再拖了,免得别人笑话。”太后是真心为了玉琅着想的,这一点皇帝是知道的。
皇帝连忙点头说道,“是,不过这玉琅身体才刚刚好转,这件事情还是等他身体好了以后再说吧。”
“也行,只要你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那我就放心了。”太后听了皇帝应允的话,这才放心下来。
皇上也觉得这玉琅年纪不小了,是应该说一门亲事了,可是朝中的大臣之女也好像没有与玉琅年纪相仿的。
问道,“不知道母亲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了,儿子一时想不起来……”
皇帝这话说的很委婉,也想知道太后看中了哪家的女儿。
太后想了想,才对皇帝说道,“我看这杨老将军的孙女就很不错,再说这杨洁从小就没有了爹娘,都为了宣国战死,于情于理,皇上都不能让忠臣寒了心。”
听了太后这话,皇上才想起来,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对太后的话很是认同,“行,要不然就直接赐婚吧。”
“皇帝你看着办就行了,哀家也放心。”太后这才开心起来,希望自己的孙儿能够早点忘记那个女人。
毕竟那个女人是真的很危险,竟然差点将自己的孙儿杀死了,想想就一阵后怕。
一样孙儿娶了这杨洁以后,能够收回心来。
“既然这样,那儿子就告退了,母亲好好歇着。”皇帝这才从华寿宫里出来,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贴身侍奉的常公公看到皇帝这副脸色,也猜不出来这是怎么了,好一会才询问道,“皇上,还去皇后娘娘那里吗?”
皇帝睁开了眼睛,原来是到了这里,心里隐隐作痛,可还是让人停了下来,“朕进去看看,你们不用跟着。”
“是。”常公公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哎,多少年了,皇上都还是忘不掉那个女人。
皇帝慢慢走进芳菲殿里,看到梨花飘落了满地,突然想起从前的很多事情。
宣玉琅的母亲,是很喜欢梨花的。
“原来这花已经开败了,是朕来晚了。”仿佛一个苍白垂暮的老人,皇上望着满地的梨花,突然伤害的说了这么一句。
“那就等明年吧。”突然传来这么一句声音,皇帝循着声音望过去,是宣玉琅。
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这个儿子,自从德妃走了以后,就没有正经看过这个儿子了。
从前的许多事情,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