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自己的老顾客居然向着洛青禾,陶宇顿时急了,挣扎道:“客官,再尝尝咱们得焗河虾吧!”
“不必了!”
见自己被拒绝,陶余顿时脸色一青,再顾不得脸面,赶忙点了一位一向同自己关系不错的客人。这人也是讲义气,上来各尝了一口便现在许贤良身后道:“许老板的手艺才是广陵一绝!”
这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偏向让围观食客面露不满,一旁的陶余也不禁有些尴尬。
又过了一会儿,两边各选的十四人便都已经给选了自己的队伍投了票。
这时,洛青禾忽然指着门口道:“让这个孩子成为下一位投票的人吧!”
围观食客听闻,纷纷往门口看去。只见一看起来不到六岁的男童,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穿着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衣服,眼巴巴的望着桌案上的砂锅。
“这就是个讨饭的,能尝出什么味道来?”陶余嫌恶的看了一眼,不满道。
一张正直的方少槿却听不下去了:“你说话怎能这般难听?他不过是个孩子,孩子是不会骗人的!他若说好,那就一定是好吃的!”
见男童看着陶余的眼色不敢进来,方三小姐气得瞪了陶余一眼,便要过去将男童领过来。可这时,却来了一个十多岁的男孩侧身将弟弟挡在身前,试探道:“大姐姐,若是我弟弟听了你的话,能赏我们一个包子吃吗?”
“姐姐我给你们十个!”方少槿望着年幼便在外讨饭的孩子,心中有些怜惜。
男童的哥哥一听,立马拉着弟弟的手进了大堂:“我叫大何,我弟弟叫小何,他是最诚实的孩子了,绝不会骗你们的!”
见这人已经选定了,陶余便也没再计较身份,而是赶忙端着许贤良做的焗河虾,装作和善道:“小何,你先尝尝咱们醉霄楼做的!”
小何却没动手,而是望着瓷盘中的大虾咽了咽口水又摇了摇哥哥的手,见大何笑着将虾递给他时,小何才老老实实接过来尝了一口,可这孩子刚将许贤良做的虾咽下去,就见他苦了脸,将虾还给了自家哥哥。
大何会意,笑着解释道:“我弟弟是个哑子,他既然不想在吃,便说明这虾做的一般。”
陶余一听醉霄楼的拿手好菜被一个讨饭的这么贬低,登时瞪圆了眼睛斥骂道:“你懂个屁啊!你…”
“掌柜的,你这就不对了吧!”方少槿见状赶忙挡在大小何的身前伸张正义:“方才你陪着笑哄人家先尝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啊!”
陶余冷哼,不屑的瞥了大何一眼道:“我就知道,这讨饭的能吃饱就不错了,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好吃?”
“闭嘴!”方才一直冷眼旁观的许贤良却忽然说话了:“孩子,那可否让你弟弟表达一下这虾究竟为何‘一般’吗?”
大何听闻老实的点点头,又用小孩子能懂的语言同小何解释清楚了许贤良的意思。小何听明白后,便立马捂着腮帮子装作很疼的样子,又从地下拈起一块小石头,末了还用手在地上画了一条鱼,又装作难闻的掩了鼻子。
大何了然,回头解释道:“他说这河虾吃起来硌牙,还腥。”
许贤良听闻登时一愣。
方三小姐低着头好不容易忍住了唇边的笑意,又将洛青禾做的虾盛在小盘子里递过去道:“小弟弟,你再尝尝这个!”
小何这回主动得很,伸手将方少槿手中的虾拈起来尝了一口,便同方才那位老顾客一般眼睛一亮,两口便将剩下的半只虾吃完了。
大何也咽了咽口水,解释道:“我弟弟既然都吃完了,说明他更喜欢这个有蒜的虾!”
此话一出,胜负已定,可所有围观的人却无一人反驳。其实方才他们心中都清楚,方少泽他们都是随意一指,可陶余却个个都挑同自己有交情的,是以他们也都认为这醉霄楼的票数中有水分。
许贤良见自己输了,登时脸色一白狠狠剜了陶余一眼,刚想给自己找个台阶却见洛青禾忽然上前,又是心里一惊:莫非这姑娘真要将醉霄楼逼上绝路吗?
没成想洛青禾却大方笑道:“各位,容我说两句!方才许先生分明说他做的是焗河虾,可我看他这烹饪手法却完全错了!”
陶余顿时反驳道:“咱们卖了这么多年,怎的会有错了!”
“够了!”许贤良见自家掌柜如此失态,顿时沉声道:“输了就得认,从此之后我醉霄楼再不做焗河虾了!”
洛青禾听闻却轻笑道:“你们的确别做焗河虾了!”
“这人赢了就赢了,怎的还落井下石呢?”围观食客到底对醉霄楼有些感情,一见洛青禾说话这般不客气,便下意识维护道。
可洛青禾却丝毫不慌:“听我把话说完!按您这烹饪技法,这菜应该改名为香辣虾!”说着,洛青禾随手解了围裙笑道:“既然胜负已分,那我就同朋友们继续溜达去了!啊对了许老板,不如给这两个孩子的包子便由你出吧,权当赌输了的代价!”
见洛青禾就这般放过了自己,方才还万念俱灰的陶余顿时面色一喜,忙不迭的连连点头。
洛青禾见状又冲着许贤良一福身,告了辞,一行四人心情大好的坐上了马车,离开了醉霄楼。
剩下这些还在醉霄楼中看热闹的百姓们不禁在心中感叹道:这姑娘不单单手艺好,那做人的气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啊!这赌约分明是陶余先提出来的,而且字字不让一心就要将他们逼上绝路,可这姑娘不旦赢了比赛,还放过了陶余,果真是心中宽广的很呐!
殊不知,此刻坐在马车中的洛青禾也觉得自己优秀的很,这回若不是有火符咒,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将火候控制的如此之好。
待醉霄楼大堂中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大何才小心翼翼道:“掌柜的,咱们得包子…”
“没问题,我给能多给你们些呢!小二,你去后厨取一百个包子来,让他俩带走!”陶余此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同尊严比起来,包子才值几个钱?
大何一听也是眼睛一亮,激动的握住了小何的手开心道:“太好了弟弟!这回那些人都不愁饿肚子了!”
这头,许贤良正心不在焉的收拾自己的厨具时,却见方才那第一个站在自己身后的老顾客过来语重心长道:“许老板,从今往后啊你们醉霄楼可得将虾线抽了啊!”
有些迷茫的望着他的背影,许贤良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忽然看见了洛青禾的砂锅中还有剩下的一只河虾。
一个箭步窜过去,许贤良赶忙将这虾抓起来尝了一口,却见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管不顾的将这虾存在茶碗里,便出了门。
踏上伙计牵来的马车,许贤良亲自驾车七拐八拐的去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师伯!师伯您在家吗,有道菜还得劳烦您尝尝!”
“这不是吃剩下的吗?你真是愈发过分了!”
“哎呀没事,您尝尝,您一定要尝尝!”
“嗯…酱油放多了,这虾用酒腌过吧?那酒也不该挑这种啊!还有,好端端的怎么还有一股胡萝卜的味道?除了火候简直就没什么可取之处,这是哪个黄毛小子做出的东西?”
一听这话许贤良顿时急了:“不是小子,人家是个姑娘!但我怎么就忘了让她留下名字呢?”
“居然是个女娃?你还什么都不知道?那你不是吊我胃口呢吗!赶紧去,翻遍广陵也要将人给我找回来!”
洛青禾忽然耳朵一热,总觉得有人在念叨自己。
“方大少爷,你说那孩子怎的那般神奇,一下就能吃出来醉霄楼的虾有腥味!”
方少泽却白了她一眼,不耐烦道:“那也不如你神奇!广陵郡那么多饭馆酒楼,你为何偏偏要在街上吃?真是太不雅了!”
洛青禾听闻。小声抱怨道:“嫌不雅你还跟着我!”
方少泽冷哼:“我不跟着,只怕你又要去禧翠阁了!”
这人上辈子是条蛔虫吗!
三天后
秦氏正在自己的小金库里挑挑捡捡,想给方少君找个最上品的配饰出门见客,却忽然听得丫鬟急匆匆跑进来,道:“夫人,殷司膳手下的总管嬷嬷到府上了!”
“什么?”正愁眉苦脸的秦氏登时眼睛一亮,赶忙起身张罗道:“快快快,快出去迎接!”
没过一会儿,只见丫鬟领着那总管嬷嬷一脸笑意的进了屋,后头还有几个家丁抬着几箱礼品。
一见到秦氏,总管嬷嬷立即笑道:“夫人好福气啊!君少爷这回能在圣上面前出彩,那时候定然是要飞黄腾达了!”
“看来这喜事是真的了?”
总管嬷嬷点点头:“自然,我们夫人听说这喜讯后第一时间便让老奴过来传消息,她还说这回君少爷也给她争脸了呢!”
听着这消息,秦氏一直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这殷家是在尚膳局专司圣上御膳的,上百年来出了许多为司膳娘娘,虽说只是个从六品,可光凭人家在朝代更替是都能屹立不倒,这番手段也着实值得佩服了!
秦氏之所以能同殷家有交情,还全靠她这位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在其中牵线。秦氏心中甚至还打着将方少槿许给殷家的心思。
笑盈盈的赏了这嬷嬷一张银票,秦氏又若有所指道:“唉,虽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可奈何我们方家院子太小,想招待宾客都腾不出地方!”
总管嬷嬷见状,赶忙道:“这事情我出门时也得了夫人指示,她说您若提起庆功宴的事,便让我转告您,虽说旁的咱们无能为力,可丫鬟婆子,或者是后厨做饭的人手还是管够的!”
秦氏听了顿时感动道:“关键时刻,还得是我这姐姐呀!日后若这事定了下来,我一定要将姐姐请来好生聚上一聚!”
“夫人放心,那是一定的!”总管嬷嬷恭敬道。
方景林翘着二郎腿很是自豪的对秦氏道:“我已经探听到了,此番应试中君儿的排名是第一百零五,这名次虽说看起来不上不下,可是也算是给方家争脸了,而且还下旨说在这回祭祖大典当日要宴请榜上的前二百名中第者。此等喜事,咱家的庆功宴自然也得大办一场!”
秦氏听罢积极道:“应该的!老爷,殷府知道这事以后还命人送来了厚礼呢,而且我听表姐的意思,还愿意给咱们出些张罗宴席的人手!我看不如就将邵阳湖畔的桃源楼整个租下一日,虽说贵了些,可那毕竟是广陵最好的酒楼,还能赏着落日之景呢!”
方景林也赞同道:“就按你说的办!不过这宴席上还是得找些唱戏的热闹!咱们请广陵最好的戏子来吧!”
秦氏听说要找唱曲儿的,面色一僵:“行是行,可是咱们租下桃源楼已经是有些吃力了,而且还得置办君儿进宫面圣的物件和上下疏通的礼品,所以这请戏子的钱…”
知道秦氏这意思是让自己出钱,可他那些银子都得用来给自己买前途,怎能花在戏台上?方景林想了想,才勉强道:“那你就随便找两个能唱的热热场子吧。”
秦氏这才满意,点点头道:“那我心中有数了!老爷,还劳烦您将宾客的名字列出来,咱们好给人送帖子啊!”
等方景林刚回到自己书房准备提笔时,方少泽却忽然来请安了。虽说是来请安的,可方少泽话里话外不过就是一个意思:我要回罗泉。
方景林听得没了耐心,皱眉道:“广陵怎么就装不下你了呢?你千里迢迢的来了不就是为了前程吗?虽说应试没轮到你,可我听说圣上还将没中的秀才留下来,说不定他有谋划呢?”
可事已至此,方少泽却已经对方景林彻底失望了,摇摇头道:“未来的事情谁能预料?我还是走吧,毕竟我心中也很是挂念奶奶…”
方景林更是烦躁了:“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成天奶奶、奶奶的?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吗?我问你,你会什么古筝竹笛之类的吗?”
这人说话怎的如此跳跃呢?见方景林上一句还在责备自己,下一句就忽然问起才艺了,方少泽心中很是无语,却也老老实实道:“从前弹过古筝。”
方景林一听很是欣慰道:“那正好,待会儿我让下人给你送一把古筝去,你好生准备一番,到时候在你弟弟的庆功宴上助助兴。”
助…助助兴?方少泽不敢置信的望着方景林,正经的世家公子哪里有给人弹琴助兴的?这不还是将他当成下九流了吗?
可方景林却不在乎他怎么想,交代完后边让下人将方少泽请出去了。
怒气冲冲的走了回去,只见洛青禾笑眯眯道:“方少泽…”
将古筝随手扔在地下,方少泽没好气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谈,我现在没心情。”
看着他面色阴沉的样子,洛青禾疑惑道:“怎么了?”
方少泽本不想丢这个人,可却总觉得自己胸口堵着一口气难以抒发,便皱着眉小声将方景林的命令说了。
洛青禾一听,却毫不在意的一挥手,捏着嗓子道:“各位父老乡亲走一走看一看了啊!小女子姓洛名青禾,来自罗泉镇,因着寻父才到了广陵,却没成想途中遭遇水灾导致身无分文!小女子走投无路才在此摆摊卖艺,想谋个生计!各位相亲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了啊!”
看着她这装模作样的滑稽之态,方少泽忍了又忍却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鬼主意!”
“我这不是为了让大少爷您开心起来吗!其实我觉得弹古筝也没什么,这原本就是文雅上品之物,世间有多少文人大家爱摆弄乐器呢!只要你心态摆正,这就是阳春白雪的上品之物!”洛青禾闪着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理直气壮道。
听完这话,方少泽不解道:“你这歪理都是在何处学来的?”
洛青禾挠挠头,嘿嘿一笑:“你管呢!不过,我之所以来找是想同你商量件事。”
“何事?”
“我想找个地方搭个棚子卖米线!”
同许贤良那场比试结束后,洛青禾借着散心的名字拉着方家三兄妹开开心心的在广陵夜里的街头观察了许久,这结果让洛青禾很是惊讶。
那日她们只是在禧翠阁卖了几个时辰的肉串,可现在便已经有人学着她的样子也做了肉串出来烤着,虽说手艺远不如她,可却也骗了许多那日没再禧翠阁吃过的食客。
就连周大娘,也学着洛青禾的手艺做起了这个生意。
那日当洛青禾在街上同周大娘碰个正着时,周大娘还有些羞耻之态,可洛青禾自己却看的很开:人家肯学,那也说明自己的手艺值钱啊!
但是虽说洛青禾自己心中清楚这手艺能挣钱,可她却根本没有以此为生的想法。毕竟那日宰杀切丁穿再穿成串的力气活儿过刘五和吴老大干了,眼下他们不在,自己是绝不可能胜任的!再加上碳火前头呛的很,洛青禾才不想整日里熏得臭不可闻,是以便放弃了这个来钱的路子。
“夏天快结束了,秋天天气渐凉,外头行走的人约摸都爱喝些热汤,况且米线比面条要shuanghua顺口,所以我觉得还是有市场的!”洛青禾一脸期待道。
“我也这么觉得!”没等方少泽回答,屋外就想起了方三小姐的大嗓门。
望着这位小姐灰突突的衣裙,还有一身烟熏火燎的味道,屋内的二人震惊道:“你掉进灶坑里了吗!”
“没有没有…”方三小姐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本想探究厨艺的奥秘,却没成想出了些意外,不过这都是小事情!方才你们说的米线生意是怎么回事?”
她这一身灰头土脸的,哪里像是小事情!
华灯初上,梅林街依旧是热闹喧嚣的很。
禧翠阁中,只见一穿着华贵的富家少爷脸怒送的将竹签子往地下一扔,怒骂道:“芳姨呢!你个婆娘怎么还糊弄起人来了?我那日在你家吃的肉串根本就不是这个味道的!”
芳姨涂脂抹粉的脸上堆着心虚的笑意,赶忙解释道:“哎呀这位小爷!谁敢糊弄您呀!咱们禧翠阁做了这么久的肉串,怎么会错呢!”
“你放屁!今日的肉串比那日的难吃了几百倍,不是糊弄是什么?莫非你将后厨的人换了?”
芳姨死不承认道:“没有没有!您想多了,可能是用料不一样吧…”
“你少在这儿废话!”看着芳姨目光闪烁,这富家少爷不耐烦道:“你把这道菜给我退了!什么时候味儿对了,小爷我什么时候结账!”
来这青楼消遣的都是非富即贵,芳姨哪敢轻易招惹,只能赶忙给陪酒的姑娘递了个眼色。
那姑娘会意,刚想上前安慰,却忽然被这少爷一脚踹开:“别碰小爷!要不是冲着这口吃食,谁能看得上你这种货色?起来,别挡着小爷的路!”
富家少爷说着便拂袖离开了,看这人分文没付,芳姨苦着脸却也不敢纠缠,正肉疼时却又听前头一陪酒的姑娘丧眉搭眼的过来道:“姨娘,这可怎么办呐!我那客人说肉串不好吃,气得摔了酒坛走了!”
前台算账的掌柜也过来添油加醋道:“是啊姨娘,这几日进的肉都没卖出去,咱们都亏了不少银子了!”
芳姨听了,无奈的咬咬牙道:“罢了,将肉都做成腊肉晒上吧!你,现在去请周大娘来!”
一见这情形,两位刚踏进禧翠阁的男子顿住了步子。
左边那人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事闹的,我听说这地方的肉串味道极好,本想带你来尝尝的,这下却只能败兴而归了!”
右边的人虽说看起来比左边这人矮了不少,可周身气场却是稳重凛然,让人不自觉的心怀敬重:“无妨,你能想着我就已经够了!想当年咱们在宛平打仗时被困在山里,饿了几天肚子后好不容易打着了几只野鸡,咱们就着最后一壶烈酒不也是吃的畅快至极吗!”
一听这话,左边的人了然一笑,主动道:“公子,不去咱们去找当年那打野鸡的人吧!左右这地方离他家不远,咱们不如借此机会蹭他一顿饭!”
“…成吧。”
一看进门这两位风度翩翩的客官因着没有肉串就要离开,在一旁跃跃欲试想要上来陪酒的姑娘登时苦了脸:这禧翠阁是勾栏又不是酒楼,他们一来怎的都为了吃食呢!这满楼的姑娘难道还不如一块死肉吗!
不过虽说这姑娘这么想,可那日她借着客官的光尝过这烤肉,却也多少有些明白这些人发现肉串不对味的愤怒了。
方府
秦氏满面怒容的坐在桌前,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秦氏的陪嫁嬷嬷,朱嬷嬷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夫人,其实三小姐不过是想为您……”
“为我做什么!”秦氏瞪圆了眼睛怒道:“她好悬没一把火燎了我的后厨,哪里有她这么胡闹的!你说她犯了错便罢了,怎的还能去那乡下讨债鬼的院子里避着?她可是我亲生的闺女,怎的能将胳膊肘向外拐呢!”
朱嬷嬷听着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秦氏口中这“乡下讨债鬼”按理来说,才应该是方家地位最高的少爷,是以她又怎么敢接着秦氏的话将过错推到这位大少爷身上呢!
想了想,朱嬷嬷扯了个无关紧要的人强行说着秦氏的话道:“夫人,这三小姐自小大大咧咧心思纯良,耳根子软的很!若不是有那事儿多的在那鼓动,三小姐怎么会进厨房里胡闹呢?”
对啊!秦氏此刻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全然忘了自己儿子在应试前闹肚子时是谁尽心尽力的帮忙,只是恨恨咬牙怒道:“是了,都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丫头带坏了我的槿儿!若不是那个贱丫头那日在府中给咱们泼脏水,老爷也不会被逼无奈的将那讨债鬼留下,现在就连我给君儿准备的院子都被要被那讨债鬼抢走了!”
说着说着,秦氏将所有愤怒都归结到了洛青禾的身上,咬牙切齿的骂着。
朱嬷嬷在一旁静静听着,心道:方大少爷到底是老爷的亲儿子,时候究竟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自己可不能轻易招惹,不过可洛青禾不过是个外人,一无家世二无靠山,得罪便得罪了吧!
如此想着,朱嬷嬷奉承道:“夫人,那丫头让您忧心本就该死!不如,咱们找个由头将她撵出府去,省得惹您心烦呐!”
“由头?什么由头?”
朱嬷嬷见自己的意见被采纳,顿时面色一喜道:“夫人放心,老奴自有办法!”
秦氏刚想让朱嬷嬷细细说来,却忽然听得门外有丫鬟传话道:“跟着大少爷的家丁过来禀报,说赤乌队的尉迟将军派人将洛青禾和大少爷请去尉迟府了!”
听了这话,秦氏疑惑道:“他们又为何要去尉迟府?”
“回夫人,那家丁也没细说,直说了尉迟将军单单只请了那二人前去。”
他们什么时候又同那个瘟神勾搭上了?秦氏原本郁闷的心此时更加难受了:原本洛青禾那个贱丫头就难对付的很,眼下他们几人若是再勾搭到一起,万一做出不利于君儿的事情还如何是好?
秦氏越想越害怕,当即决定去方景林耳边吹吹邪风。
“老爷啊,我早就觉得那日的火起得蹊跷!那旧厢房里分明什么都没有,怎么会烧着呢?而且这火刚一烧上赤乌队便到了,您说这事奇不奇怪?若不是有人在其中动手脚,又怎会有如此巧合呢?”
秦氏有意将这事情中的疑点往洛青禾和方少泽身上推,试图挑拨方景林父子,却没成想方景林思衬半晌,却出人意料道:“嗯…既然如此,那这庆功宴的帖子也得给镇边侯府上准备一张了!”
一听这话,秦氏顿时气结。要看这事情都要危害到君儿的前途了,可方景林此刻想到的却是攀镇边侯的高枝?
见自己劝方景林不成,秦氏又怒气冲冲的去找了方少君:“君儿,方少泽可不是个简单的人呐!”
方少君虽是没同方景林一般,可说出口的话却也噎得秦氏半晌缓不过气来:“娘,您能不能别整日里只琢磨着挑拨离间之事?就算大哥留在府上,咱们也是各有各的前途,就算他真在京城谋了官职,那日后便也有可能可以助我一臂之力!这分明就是能够两全其美的好事,您为何就是容不下呢!”
方才在方景林哪里吃了瘪,秦氏不敢说话也是正常,可此刻面对的是自家儿子,秦氏便不再忍着,顿时翻了脸:“你傻啊!咱们家一共就这么大家业这么一点能力,分给他的每一分都是从你那里扣下来的!我在方家苦心筹谋这么久,怎么能甘心将家财拱手相让呢!”
方少君终于不耐烦了:“这家财不光是您一人的,还有父亲的!凭什么父亲就没有分配的权力?若没有父亲,您自己也是断不可能有如今的好日子的!”
秦氏一听气得脑仁儿直疼:“朽木不可雕也!罢了,娘不跟你多说,只是有一事你必须要知道,方才尉迟恭请你大哥和洛青禾去尉迟府了!咱们家费心费力这么多年都没能攀上镇边侯,可方少泽他不过刚来广陵没出月余,便已经能让尉迟恭特意派人来请了!这各种细节,你自己好生想想吧!”
秦氏说完便唉声叹气的离开了,只留下原本坚定的方少君,被这番话迷惑了心思。
可不是吗?方少泽若是真的将自己当做亲人,却为何从未提过他同尉迟恭的交情?而且他若真没有同自己争抢的心思,却又为何刚一来广陵便急急攀上了那尊瘟神?
绕是方府各人躲在屋里绞尽脑汁的防备着,可方少泽、洛青禾同尉迟恭的关系真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哪怕他们愿意去同方才亲眼见着赤乌队队员的方三小姐打听打听,都不会如此心焦气躁。
方才尉迟府来人请二人去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尉迟恭请洛青禾去烤肉,方少泽则是因为担心她一介女流去那个满是雄性的府里出什么意外,非要死皮赖脸的跟过去罢了。
尉迟府 后厨
时隔多日故地重游的洛青禾此时正满头大汗的忙活着。
只见一身形同尉迟恭差不多,可看起来却比尉迟恭规矩多了的男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大晚上的真是劳烦二位了!咱们也实在是没地方去了,方少爷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同咱们一起喝点酒吧!”
谁要跟你喝酒?自从见了赤乌队的人方少泽心中就一直别扭着,他还以为尉迟恭大晚上的请洛青禾过来是有什么歪心思呢!
刚想拒绝,却没成想洛青禾开心的应道:“当然不介意了!不过咱们少爷可跟你们这些习武之人不一样,待会儿喝酒的时候你们可别给他使绊子啊,不然我就往这肉里吐口水!”
这男子一听,憨笑道:“不会不会,方兄,过来坐吧!”
方少泽此刻还想这挣扎,却被洛青禾一计眼刀瞪得不敢说话,只能老老实实的从了。
其实此刻方少泽也明白洛青禾的心思,她就是为了让自己在广陵能结交些朋友,日后离了方府也不至于孤立无援罢了。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还请问公子贵姓啊?”
男子朗声笑了:“在下姓耿,因着在这堆兄弟中排第六,所以大家都喊我一声耿六!这位的身份还不便透露,你唤他公子便好,至于尉迟恭…想必你们都熟了,他在咱们这些兄弟中是年岁最小的。”
方少泽本就对这些人不太好奇,见耿六对身边人的身份不愿多说,便笑着点了点头,又寒暄了几句。
虽说方少泽此刻是为了交个朋友才硬生生坐在这儿,可洛青禾却是全心全意的为了赏银来的。眼下正好她需要本钱张罗自己的米线摊子,所以一听尉迟恭遣人来找自己是,便一口答应,充满干劲的努力打工来了。
月朗星稀,尉迟府内的人向来粗枝大叶,此刻也没特意加些烛火,而是就着月光有说有笑的喝酒聊天。
因为尉迟恭的客人讨论的都是战场上的峥嵘岁月,所以方少泽几乎没插上话,可却在一旁听得很是开心。
这时,只见一修道之人缓缓而来,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有事耽误了,我甘愿受罚!”
见桌前都坐满了,方少泽很是懂礼的让到一旁,腾出个位置来给这人坐下。
因着天色有些暗,那人便也没仔细打量这白衣少年,而是匆忙道了声谢便端起酒坛仰头灌了下去。
耿六看了一眼这人带来的酒,疑惑道:“这就不是沉香馆的佳酿吗?可沉香馆日落时便关门休息了,你这又是哪儿来的?”
“呦,你这酒可是没少喝呀!我就非得现在买吗?”
方少泽因着就坐在这修道之人身边,一眼就看见了这酒坛上似有若无的贺字,可见那人没说,便也默默地移开了眼睛。可没想到的是,方才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男子却出声调笑道:“既然不是买的,那莫不成是你从你老子那儿顺来的?”
修道之人朗声道:“就你眼睛好用!我可告诉你们,今日你们喝了就喝了,若是说出去害得我被关小黑屋了,我就同你们没完!”
可不愿透露姓名的男子却狡黠道:“眼睛好用,其实是这位小少爷!”
见自己忽然被人提起,方少泽也玩笑道:“是这小红字先看我的啊!”
酒桌上的人听了,登时哄堂大笑:“卫小五啊卫小五,你说你丢不丢人!这么大了还偷你老子的酒喝!”
卫小五连自己被嘲笑,也有些尴尬:“看来我这是晚节不保啊!看来咱俩有缘,小少爷,我敬你一杯!”
方少泽笑着接过他递过来的酒,碰过杯后便很是豪爽的仰头干了,可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异常苦辣的味道直冲鼻腔,方少泽本想吐了,可这酒到底是人家敬的,是以方少泽也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好意,只能咬着牙生生咽了。
卫小五见了不禁感叹道:“可以啊兄弟!这酒是出了名的冲,你第一次喝居然能咽下去,可真是条汉子!你姓什么?”
这时,方少泽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这群习武之人认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