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冷冷瞥了一眼看似可怜兮兮的莲姝,缓缓放下茶杯,将桌上的茶具一丝不苟的放回原处,
伸手擦了擦桌上的水渍,然后将茶具细细的摆放了一番,等她做完这一切,便毫不留情的转身出门。
莲姝见状,内心不禁有一些失落,好吧,她也习惯了。
等到凤歌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默默的换上了广袖舞服,情绪低落的收拾了一下自己,转身,向梦不归的戏院走去。
此时蓝浅早已落座,一袭黑衣着身,目光深沉,眉眼之间带了儒生的文雅与疆场战士的冷漠,
明明是两个极具冲突性的性格,在他身上却结合的十分和谐,隽雅的疏离,温和的深沉,似乎一切本应如此。
莲姝不禁悄悄的瞥了他一眼,内心暗叹:
“果真一副好皮囊。”
还轻轻的啧了两声。她的声音虽然细小,但是由于她正巧从柳湛身旁经过,便偏偏被他听了去。
柳湛抬头,望向莲姝,目光中带了淡淡的审视,莲姝察觉到他的目光,蓦然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顾自离开。
柳湛不禁有些好笑,眼梢都带了浅浅的笑意,他举了一杯酒,朝向蓝浅,开口道:
“这女子偷看你,不巧被我瞧到了,现在可好,平白惹了一身仇恨。”
他与蓝浅的气质十分相似,皆存了宛若清风般的飘逸,只不过他更彻底而已。
蓝浅并不看他,只是听完他的话后,看了莲姝一眼,随后便收回了目光:
“也许,她看的本就是你呢?”
“哈哈,对,状若娇羞也说不定,毕竟本公子风流倜傥,情理之中,情理之中。”
他爽朗一笑,清冽的嗓音带了几分春日的温静,随即轻轻摇了两下折扇,细风骤起,把他两鬓的发丝带了些许凌乱。
莲姝上台,侧身,朝向蓝浅弯了弯腰,开口道:
“莲姝拜过殿下。”
蓝浅闻声,清浅一笑,又带了微微疏离:
“姑娘不必多礼。”
柳湛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了莲姝,展齿一笑,莲姝却没有理会他,完全把他当做了外界的登徒浪子。
柳湛吃了瘪,却也不甚在意,潇洒的落座于蓝浅身旁,目光也定在了她的身上。莲姝微微有些不自在,却被很快的压制下去。
她起身,行至舞台中央,双手一甩,长袖便在舞台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宛若卧波,形似长虹。
动作行云流水,优美如斯,即使没有乐师,众人也不禁为她的舞姿所倾倒。
蓝浅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看不出悲喜,反倒是柳湛的目光中隐隐含了一丝欣赏,
乐府伶人千继万,空有皮相映金銮,日子久了,便越发索然无味起来。
就在众人沉醉于她的舞姿之中时,一阵呕哑嘲哳的琴音传来,生生打破了这美好的意境,
蓝浅皱眉,望向琴音的方向。来人一袭白衣,腰间挎了一把折扇,素色的衣袍穿在身上有些宽大,却也为他增添了几丝仙气缥缈之感,
他五官带了些女子的阴柔,脸部线条也偏向柔和,墨发高束,垂至颈肩,双手不断在琴弦上来回拨动,发出嘈杂刺耳的声音。
莲姝看见他,眸光一亮,表情也带了几分喜悦。
等蓝浅在看清来人身影以后,平静无波的脸上也闪过一抹惊讶,他望向她,然后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半分,
她的一切,他都不想错过。
而柳湛却是不太高兴,终日见惯了官伶如出一辙的舞蹈,今日偶然看见莲姝,不禁令他心生欢喜,可凤歌的出场,恰恰就破坏了这一切。
他瞥了一眼凤歌,目光带了些许无奈:
“这位公子倒是别具一格,我是否应该把她选进南洛乐府呢?”
说完,他便将视线转向了蓝浅,可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白衣男子身上,不曾脱离片刻。
柳湛疑惑,倒也没有开口询问。
一舞毕,莲姝的额头上沁出了薄薄的汗珠,她伸手,随意的拂了拂,将光广袖服胡乱的缠了缠,便向凤歌走去,可有一人比她更快,先行去到了她的身旁。
柳湛实在忍不了蓝浅的反常了,正欲开口,却在不经意间被一只粗糙的手盖住了嘴唇,
他的思想就在这一刹那瞬间放空,身体也下意识的僵了僵。
“别去,不要打扰他们。”
莲姝开口,语气也平和了几分。
柳湛闻声,虽然还是不理解,但还是默默的立在了原处。她的目光深远,带了一丝他看不透的怅惘。
“姑娘可莫要这样,否则小生就要唤人了。”
莲姝闻声,十分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
“我们出去说。”说完便一把扯住了他,向外面拽去。她的手上满是茧子,拉的柳湛手腕微微泛红。
他自幼生下来便是金枝玉叶,旁人恨不得将他贡上天去。二十岁弱冠后,便子承父业,理所因当的当上了南洛的左相,为人无拘无束,倒也赢得一片清誉。
“那现在姑娘请说吧。”
“好。”她双眼一眯,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大喊道:“来人呐,非礼啦。非礼啦。”
说完,她便伸手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发髻,脸颊两侧也立即挂上了两行清泪,还顺带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瘫倒在地上,一副惊恐至极委屈巴巴的表情。
院内小厮闻声,急忙赶了过来,见状,不等莲姝开口,便直接招呼了几个家仆,将柳湛轰出了梦不归。
因为莲姝是梦不归的头牌,所以红姨就下了一道命令,但凡有任何人想对她行不轨之事的客人,无论地位如何,统统撵出去。
莲姝见状,朝向柳湛,默默的做了一个鬼脸,用手势比划道:
“哈哈,碍事精,拜拜了。”
柳湛愤愤的看了她一眼,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扫地出门,更何况是在青楼,传出去真真丢死个人。
再说蓝浅与凤歌,莲姝与柳湛前脚刚走,后脚她便发觉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本来她出于人道主义,不忍心拂了莲姝面子,再加上她于她还有些事情,所以在外面闷闷的逛了半圈后,便再次折了回来,
但如今看来,莲姝这厮果然没安好心。蓝浅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她,盯着她心里一阵发怵,她缓和了一下气氛,硬着头皮道:
“这位大人,您可是认得在下?”
蓝浅倒是坦诚,一脸淡然:“不认得。”
“那大人为何此番看着我。”
“我就是觉得公子看着好生眼熟。”
“如此这便是误会了,我与大人从曾谋面,素不相识。”
“ 那就从今日认识如何。”
他猛地上前,漆黑的双眸将她整个人纳入眼底,灰暗幽深。凤歌下意识的陡然倒退几步,按捺着性子道:
“鄙人孤僻惯了,不善于与人交往,怕是会拂了大人的好意。”
她一边说一边摇了摇折扇,两只仙鹤也越发鲜活灵动起来,似是要振翅而飞。
“公子似乎有些害怕在下?”
蓝浅负手而立,黑衣如墨,仅仅是站着便令周遭气氛压抑了不少,跟他以往的温润如玉截然相反。
“自然,大人气势非凡,小生畏惧乃是情理之中。”她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两步,试图离他远一些。
蓝浅收回目光,大步一迈,两人之间刚刚拉开的距离瞬间又缩小了数倍,
凤歌呼吸紧迫,心头郁闷不已,她闭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继而抬头,与蓝浅对视,浅蓝色的眸子中隐隐约约透着几分属于凤歌的冷漠:
“大人,小人还有些私事,就先行离开了。”说完,便飞快的转了身,准备离开。
却不料蓝浅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她一时没料到,被了他的力量一阻,立即向后倒去,径自跌入蓝浅怀中。
凤歌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接着连忙要起身,却被他紧紧压住,凤歌皱眉,有些疑惑:
“大人这是做什么?”
“公子以为呢,孤男寡男,能做些什么?”他的语气暧昧,眼神也带了一丝挑逗。
“无论做什么,还请大人先放开在下。”
“若我说,此事非要如此不可呢。”
凤歌越听越蒙,干什么事非要两个男子抱在一起来做。
“比如......”
他拉长语调,看了她怀中的春宫图一眼,伸手拿了出来,好巧不巧的,莲姝给她的小人册子,正是有关龙阳之术的探讨研究。
画册上的两个小人栩栩如生,各种娇羞亲昵的姿势,都被清清楚楚的画了出来,
顺带还讲解了各种道具的用法,从户外到房内,简直是一本百科大全。
蓝浅挑眉,凑近她的耳根,略含磁性的声音响起,还带了几分低沉:
“龙阳110式,没想到公子竟也是性情中人。”
凤歌的脸瞬间爆红,在心里把莲姝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呵呵,呵呵,鄙人确实是断袖,还望大人为小人保密一二,小人便在此谢过大人了。”
她说完,又顿了顿,补充道:
“所以小人来梦不归,就是想要再次寻回自己的正常的性取向。”
要是一个断袖无缘无故的来青楼,肯定会引人怀疑,所以她必须解释一番。
蓝浅闻声,眸色顿时阴暗了几分,开口道:
“何故如此迂腐,为世俗礼节所拘束,断袖乃是个人喜好,未知全貌,不予置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