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顺利，她希望借助蹇与的力量，借机达到自己的目的。

西元与南洛的关系，并非笺素想象的一般。在西元帝眼中，蹇与与笺素乃是眼中钉，肉中刺，此次与南洛的合作，怕是并非蹇与的意思。

而笺素为保护自己的母亲与兄长，才甘愿为西元帝所驱使。如今刺杀计划失败，除去两国交战，别无他法。

但是仅为了一己私欲，便要无数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承受与自己一样与亲人阴阳两隔，她不忍，也不该。

凤微言先为启明公主，后为东齐帝之女，民生为重，然为人子女次之。两军交战的复仇，她终归是选择拒绝。

奏章是在第五天后到达南洛帝手中的，蓝浅的所作所为，让南洛帝的疑心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而张御史的奏章则宛若一根导火线，彻底撕破了两人之间的伪装。

“长河乘夜渡貔貅，兵气如云拥上游”本应君臣一心，而今却兵刃相见。

莲姝在梦不归一舞之后，便被柳湛相中，软硬兼施，坚持不懈的将她收入了乐府之中。莲姝本来无心王廷，但又想到或许可以借此机会探听凤歌的消息，便也应了下来。

再说柳湛，对于莲姝，他是越看越欣赏，越看越喜欢。起初仅仅是她的才华，后来是她的性格，初闻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他便是如此，一步一步渐渐沦陷。

但他却十分傲娇，明明喜欢紧，可偏偏故作毫不在意，不染红尘。而莲姝本身就是没心没肺的性格，柳湛的不冷不淡，更令她摸不着头脑。

索性每天活得潇洒自得，还时不时调戏调戏美貌的小宫女。时间久了，消息的来源便也灵通起来。

她知道凤歌是在坠崖后被关进大牢的，但具体是哪里，她并不清楚。而宫中之人口风又严得的紧，不肯透露半丝风声。最后与凤歌相关的消息，还是从攸宁口中得知。

此后，她便与攸宁也失去了联系。没过多久，云舒也莫名其妙的失踪，一个诺大的摄政王府，眨眼之间，便已是人去楼空。

此刻，她正躲在屋顶上，悄悄探听柳湛与南洛帝之间的谈话。蓝浅迟迟未归，南帝勃然大怒，深夜相召柳湛。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向她预兆着什么，凤歌消失，也或许与此相关。

“右相，依你之间，孤该如何做？”南洛帝问道，开启了二人的对话。

“陛下，微臣觉得，摄政王不会叛变，更不可能发动战争。”

他清冷的嗓音响起，意欲为蓝浅开脱。殊不知，其实在南洛帝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决断，无论柳湛是劝是阻，他的主意根本就不可能改变。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孤也如此觉得，可是白纸黑字，孤又如何不信。”南洛帝状似悲伤的道。

莲姝闻声，浑身一震，脚下不由得一滑，房瓦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则变得十分突兀。

柳湛闻声，眸光一暗，直接拔出了一旁的佩剑，朝屋顶刺去。

莲姝慌忙逃走，却一不小心踩到了柳湛所扔剑之处。瓦块松动，承受不住她的重量，便带着她直直向下坠去。

身体与地面的碰撞令她不由得咬紧了牙关，随即眼前猛的一黑，直冒金星。

南帝的行动十分迅疾，她刚刚落地，南帝的剑就直接抵在了她的脖颈之上，厉声道：

“你是何人，是谁派你来的？”

“我？我自己有手有脚有思想，用得着他人吗？再说这天下，又有何人能驱使的了我。”莲姝不屑的道，不给南帝半分好脸色。

既然今日注定难逃一死，那她也当死的潇洒，绝不辱没东齐将军的名号。

柳湛闻声，瞳孔骤然一张，直直的望向地上的女子。

“你休要花言巧语，你到底来做什么？”南洛帝微微有些愤怒，此女子言辞狂妄，行为傲慢，令他十分不悦。

“笑话，我花言巧语？明明是你自己才蔽识浅，连句人话都听不懂。怎么，难道要我找只狗来为你翻译翻译吗？”

她说的肆意猖狂，丝毫不顾及南帝的颜面。若是莲姝讥讽起人来，怕是谁也抵挡不住。

果不其然，南帝闻声，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莲姝嘴角顿时溢出了一抹鲜血，却依旧满不在乎的笑着。

“莲姝？”柳湛开口，他清冷的声线中带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战栗。

“右相认识她？”

柳湛不语，沉默的点了点头，继而转向莲姝，面无表情的问道：“为什么这么做？”他的语气，不是气愤与生气，更多的是失望。

“这便不需要报备柳大人了吧。”莲姝拒绝同他交谈，她并不想将他拉入这趟浑水之中。

柳湛冷冷的看向她，随即单手一挥，一掌射向屋顶，利用掌风余力将剑从屋顶带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他将剑一挥，剑刃直逼莲姝喉咙，渗出了丝丝血珠。

“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做？”他每说一个字，剑刃便向里逼近一分，伤口处也由血珠变成了血液。

而莲姝仿佛并未察觉，她看向柳湛，微微一笑，直接用手捉住剑刃，便向脖颈深处划去。

柳湛猛然一惊，慌忙向外扯剑，连带着莲姝的手掌一并撕扯开来。鲜血顺着剑刃缓缓留下，留下了一道半臂长的血痕。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与挫败感蔓延他的全身，长剑陡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从一开始将她捉住的时候，他便后悔了。

南帝见状，再次开口质问：

“孤再问你最后一遍，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你来做什么？”

莲姝闻声，讥讽一笑，冷冷的望向南帝，却紧闭嘴巴，不屑同他交谈。南帝气急，一掌向她心口挥去，却被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柳湛挡了下来。

南帝震惊，开口问道：“右相这是做什么？”

柳湛闻声，顿时双膝扣地，将头磕于地上，郑重地道：“启禀陛下，她是罪臣的人，是罪臣查管不严，导致陛下受惊，罪臣愿代她受罚。”

莲姝惊讶的望向柳湛，却见他的眼底一片清明正直，磊落坦然。也是，这些正人君子惯会表面的伪装功夫，实在是炉火纯青，是她异想天开罢了。

“虚伪至极，你算谁，凭什么代我？”她近乎刻薄的道，借此撇清两人之间的关系。

“柳卿，这女子说并不识你。不过一条走狗而已，除掉她，你我君臣依旧一心，决无隔阂。”

南帝承诺道，他会对任何人都有疑心，唯独除了柳氏一族。因为无论何时何地，柳氏永远是南洛王室最忠实的臣子。

不料柳湛却摇了摇头，拒绝道：“不，陛下，她不仅是罪臣的人，更是罪臣的妻子，微臣戴罪，无可厚非。”

语毕，不仅是南帝，就连莲姝也愣在了当场。柳湛并未管二人的反应，依旧顾自开口：

“若陛下愿念一份君臣之情，便请陛下留她一命。臣愿辞去右相之职，用余生来看管囚禁她，绝不让她踏入长安半步，对陛下造成一点威胁。”

“这......”南帝有些为难。柳湛既已开口，他便无法枉顾他的请求。但是若叫他就此放了莲姝，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莲姝愣了一会儿，立即反应过来，开口拒绝道：“收起你的虚情假意，柳湛，给我个痛快，我不想瞧不起你。”

她十分清楚，就算南帝表面上答应，也一定会派人暗中对她下杀手。但是柳湛经此事后，必定会与南帝产生嫌隙，左右都是死，她不想将他拉入其中。

而柳湛似乎是铁了心，对凤歌的话充耳不闻，依旧直直的跪于地上，倔强的等待着南帝的决断。

“右相定要如此吗？孤需要你。”南洛帝再次询问道，他还是想再给他一个机会。

尽管柳家再忠心耿耿，但是他是君，柳湛是臣，断然不可能毫无芥蒂。

“臣意已决，望陛下赐罪。”他的声音依旧清冷，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

“不，我拒绝。”莲姝道，她抬头看向柳湛，神色十分决绝。

“莲姝，这里没有你开口的权利。”柳湛冷漠的道。

“我是你的妻，不是么？”莲姝反问道。柳湛哑然，不知如何回答。

“既然意见不合，孤便许你们三日时间，在慎刑司内商议吧。三日之后，孤要看到结果。”南帝敲了敲额头，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柳湛告退。

柳湛见状，恭敬地朝南帝行了一礼，便拉了莲姝一同离开了王宫。

二人一路相默无言，各怀心事的到了慎刑司。柳湛是个高傲的人，今晚之事，已经耗去了他所有的忍耐力。在他看来，他在莲姝眼中，活像一个跳梁小丑，演着自己的独角戏。

他沉默的将他送入慎刑司内，便转了身，一言不发的准备离开。

“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骗了你。”莲姝压低了声音，不敢抬头直视他的背影。

柳湛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她，一字一句的道：“看着我费力的求恩，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莲姝闻声，震惊的望向他，目光也带了几分陌生：“你竟这般想我！”

“这般？莲姝，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说到底，我还是你的一颗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