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他的自以为是，才是对付他的致命弱点。凤歌慢慢靠近，用手攀附上他的脖颈，然后放在了他的嘴上，轻声道：

“嘘，殿下莫要说话。”语毕，另一只手从背后绕出，将匕首一点点推进。夏启安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她，可是下一秒，带着寒光的匕首就直直刺进了他的喉咙。

他想要大声开口呼叫，可无奈嘴巴却被凤歌紧紧的捂住，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本能的想去挣扎，却见凤歌一把将剑抽出，直接刺穿了他的手臂。他疼得立即放弃挣扎，只能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滴的流逝在他人手中。

等夏启安停止呼吸后，她才将匕首抽出，削下了他的脑袋，径直装入木匣之中。

凤歌全程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的做完了这一切。她的动作十分麻利，丝毫不拖泥带水。

木匣还在滴滴答答的留着血，她皱了皱眉，脱掉了自己的外袍，将其包住，然后直接破窗而出，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红菱并不死心，依旧想取得夏启安的首级，所以她被赶走后，便一直潜伏在夏启安的寝宫上，伺机出手，可是等来的结果却是凤歌提着首级破窗而出。

她一袭白衣，清傲出尘，眼底像是融了万年不化的寒冰，冷的彻骨。艳丽的五官没有一丝表情，便为她的妩媚增了几分疏离。

红菱望着她的背影，突然顿悟为何公子要亲自授她。因为她没有她的纯澈与干净，她是媚人心，而她才是真正的惑人心。

她也没有她那般高超的武艺，可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所以她承认，凤歌确实比她优秀，更值得公子的培养。

凤歌回到长相思后，蹇与早已经候在了此处。他斟了三杯茶，茶水是刚刚酌好，还冒着热气。听到有动静，他也不抬头，而是向前推了一杯茶，开口道：

“你比我预期要晚了半柱香的时间，茶已经温过一次了。”

“公子，这是夏启安的首级，属下完成任务了。”

说完，她便将自己的外袍解开，露出了其中的木匣。接着，她便要伸手去开木匣，却被蹇与用手摁住。

凤歌有些惊讶，不着痕迹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蹇与微微一笑，看向她，没有丝毫异样。

“午夜不许见血，公子我向来怕鬼的很。若皇弟前来寻仇，我可如何是好？”他嬉笑着开口，眼底却无半丝玩意。

“既然如此，那公子明日查看亦可，属下告辞。”

“你在着急什么，坐下，要等的人还没来。”他的话音刚落，红菱便闪身而出，恭恭敬敬的朝蹇与行了一礼。

“红菱无能，未能完成公子所托。幸得凤姑娘思虑周全，不辱公子使命，属下自愧不如。”她羞愧的低下了头，手中的剑柄被死死的攥住。

“何曰无能，人当有鸿鹄之志，方可鲲鹏展翅，图南而飞。纵然一时失利，也不丢凌云士气，东宫需要的是这样的人，而你便也是这样的人。”

蹇与开口，语气平平淡淡，谈不上任何激情。可是凤歌就是从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中，感受到他别样的安慰。

红菱闻声，手力蓦然一小，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蹇与不紧不慢的递给了她一杯茶，然后转向相思湖，背对她们，开口道：

“喝了茶，便各自离开罢，往后的戏会更加精彩。”

凤歌一出长相思，便看到了早早候在了外面的南策羽。见她出来，他朝她灿然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烧鸡，招手示意她过去。

凤歌无奈，看了一眼自己满是鲜血的裙摆，随即摇了摇头，拒绝了他。

南策羽有些疑惑，便提着烧鸡朝她走了过来，一把将一只大的烧鸡塞到了她的手上，开口问道：

“怎么了，怎么请你吃烧鸡还拒绝了呢？”

“你愿意同我这一身肮脏血腥气的人吃吗，连我都嫌弃自己，快走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她说完，便将自己手中的烧鸡递了回去。

南策羽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拔出了身上的佩剑，一剑削断了凤歌的衣摆。

“现在可以了吧，我又没有嫌弃你。走吧，同你说些趣事开心开心。”

凤歌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把拉住南策羽飞向了屋顶，随后坐了下来，开始吃两人的烧鸡。

“据说南洛右相爱上了位歌姬，为了她甚至不惜与皇帝闹翻，倒也是一段痴情佳话啊。”

“右相的婚约不是御赐吗，只是纳妾而已，何必闹翻？”

凤歌的手停在当场，心底涌上了无尽的失落，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她误以为右相是蓝浅，殊不知蓝浅此时仍在翟州默默的等候着她。

“这我便不知道了，总归是因为一位女子。”南策羽唏嘘道，并未注意到凤歌渐渐变冷的神色。

“那可真是一位痴情的种。”她讽刺道。当初他同她说此生唯爱云舒，现在听来却是笑话一场。

“那你可知那歌姬叫什么？”她有些好奇，但也有几分羡慕。

“似乎是叫莲姝？我也不大清楚，都是道听途说凑个热闹罢了。”南策羽开口道，却见凤歌手中的烧鸡陡然落在地下。

她的眼神晦暗不明，阴沉似海，藏着许多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为什么莲姝会与蓝浅扯上关系，是云舒发现了她与莲姝的关系还是别的原因，她只知道，此时自己必须要回一趟南洛。

南策羽只见她一言不发的起了身，飞身下房，直直朝蹇与的寝殿走去，径自跪在了他的门前。南策羽被她这一连串的行为吓到，急忙开口道：

“微言，你做什么？”说完，便伸手去拉凤歌。不料凤歌却一把推开了他，解释道：

“策羽，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此事牵扯太多，你不应该知道。莲姝是我的朋友，我必须救她。”

“好，我不问，但此事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当个笑话便罢了，万万不可当真。”南策羽有些谎了，急忙开口解释。

“纵然是玩笑，我也不敢拿她的性命当赌注。”

南策羽闻声，沉默下来，看向凤歌：“此事急切，为何不叫醒公子？”

“男女有别，不可不防。”凤歌冷静的答道。

“好，既是如此，我替你叫。”说完他便扣响了蹇与的房门。凤歌还未来得及阻止，屋内蹇与慵懒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都进来吧。”其实早在凤歌跪在房门外的那一刻他便醒了，他自幼活得谨慎，为防止暗杀，所以睡眠也是极浅的。

凤歌闻令，便起身走了进去。南策羽并未跟进，而是转身离去，这是凤歌的私事，他不便多问。

蹇与已经更衣完毕，藏青色的亵衣在他的身上有些宽松，领口微敞，露出分明的锁骨与精瘦的胸膛。他不羁的半倚于床上，眼尾半咪，像只慵懒狡猾的狐狸。

“大半夜求见，有何要事？”他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在暗夜里听来颇为诱人。

“属下万死，恳请公子准许属下去一趟南洛。”她双膝跪地，诚恳不已，与平日的懒慢随性判若两人。蹇与有些好奇，蓦然睁开了眼看向她，饱含探究。

“我为何要准你，我又有何理由准许呢？”

“属下不才，如果可以，必定不让公子白白应允。”

“哦，那你还要给我些回报了？”他似乎是感觉有些好笑，挑眉望向她。

“必定竭尽所能。”她应声道，抬头与他对望。

“走吧。”蹇与挥了挥手，转身回了里屋。

凤歌没想到他会应承的如此快，有些惊讶的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答应的这么快，所以先爱上的人，或许注定会输吧。

柳湛因为莲姝一事，无法再参与蓝浅谋反一事。南洛帝为了保险起见，也并未将过多的情况透露与他。

所以他一直以为，此时只是他人的恶意揣测罢了，并不会上升到舞刀动枪的地步。

南洛帝为以绝后患，便以翟州为换，笺素为胁，逼迫西凉与西元与他一同除去蓝浅。

三者看似统一战线，实则貌合神离。夏启安既死，蹇与便成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以他的性格，断然不会让西元被南洛所掌控。而西凉狼子野心，一个小小的翟州又怎能满足他的胃口。三国之战，在所难免。

凤歌是在三天后到的长安。

重回故地，一切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摊贩在大声吆喝着自己东西，街上人来人往，到处充斥着愉快的气氛。凤歌不得不承认，虽然南洛帝是一个狠心的帝王，但是在他的治理下，南洛的确比其他三国要富裕的多。

有时候她也曾经质疑过自己，为了一己私仇，便要将无数百姓再次置于水深火热之中，饱受战乱之苦，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太过自私。

两国交战，总有一方的失败，这次失败的是东齐。倘若复国成功，便再会有千千万万个凤微言。倘若失败，她更无言面对千万东齐亡灵。战是败，不战也是败，她该如何选择。

“西山白雪三城戍，南浦清江万里桥”长安的初冬是清澈的，是干干净净的，洗去了春的蠢动，夏的焦躁，秋的辛劳。

只余下一片苍茫，大河上下，顿失滔滔。没有凡人的追名逐利，没有仙人的渺无踪迹，她像林间原始的精灵，将片片雪花洒向神州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