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小二殷勤道，

莫羡：“住店，一间。”

“好嘞！上房一间！”小二声音响亮。

温佳宁低声：“为什么只要一间？”

莫羡打量着四周：“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夫妻。”

温佳宁扁扁嘴，“坏我清誉。”

莫羡自打知道温佳宁是女儿身之后，就恨不得随时随地能将她绑在身边，他只要一想就会想到太子那个混账东西若是知道温佳宁是女儿身之后会发生什么，更是恨不得能立刻在她身上刻上他的烙印，偏偏这人自己还无知无觉。

两人虽同住一间房，莫羡睡得却是脚踏，温佳宁睡在床上，呼吸声此起彼伏。

温佳宁辗转反侧，“我是不是做错了。”

“什么？”莫羡没反应过来。

温佳宁道：“在太子前往淮南道赈灾之前，我就有离开京都的念头了，只是因为…太子的关系，一直未能成行，我原本想，助他登上大位之后，就离开京都，天涯海角到处走走，真是时也命也。”

“命运无常，你怎么能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呢？”莫羡嘴上宽慰着她，心里却把太子骂了个狗血喷头，吃人不吐骨头，赶尽杀绝。

“我一定要把宫二他们救出来。”温佳宁道。

“我会帮你。”莫羡双手垫在脑后。

“为什么要帮我？”温佳宁满是疑惑，不等他说话，她又接着道：“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见面…为什么，你会这么帮我？”不论是淮南道贪污一事，还是眼前的事情，莫羡都坚定的站在她这边，温佳宁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在宫廷中见过太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前一刻还笑盈盈的人，后一秒就能捅你一刀，嘴上说着兄弟，转身就能把你卖了，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炼成了一副铁石心肠。

就连太子这次翻脸不认人，也在她的预料之内，在听到汪林喊出“无旨出京，视为谋逆”之后，她明白，等待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

从她查探淮南道贪污一事之后，温佳宁不是没有感觉出来太子对她态度的改变，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以为这样就可以一切如常。

她一直以为她与太子的关系是不一样的，她自认为陪伴在他身边多年，陪伴他走过许多艰难日子，他会相信她，会坚定地站在她的身边，事实证明是她想得太多，也高估了太子。

翻脸不认人才是上位者的常态。

“因为你是宁宁啊。”莫羡道。

“嗯？”温佳宁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莫羡深吸一口气：“我帮你，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你是宁宁。”

“就…因为这个吗？”温佳宁疑惑后，又道：“你如果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我现在这个样子，可什么都不能给你，不过你帮我把宫二他们救出来，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的。”

莫羡翻身而起，双手支在温佳宁肩膀两侧，居高临下看着她，“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能给我的。”说着，他单手捏住她小巧玲珑的鼻尖：“好好睡觉吧，接下来可是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温佳宁眨眨眼，烛火的光从眼角泄下，就像铺满了银河，莫羡顿时僵住，这时才察觉到这姿势有很大不妥。

“你…能不能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顶住我了。”温佳宁动动手身体。

若现在是白天，温佳宁就能看到莫羡在这一瞬间爆红的脸颊，可惜现在是晚上，她只能感觉到他快速从床上翻下去，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你怎么了？”温佳宁下意识询问。

莫羡干涩痛苦的声音传来：“没…没事，你别动，好好睡觉。”

“哦~”温佳宁闭上眼：“好梦。”

莫羡泪流满面：“好梦…”好梦是不指望了，今晚能睡着就不错了。

第二日清早，天光未亮，正是好梦的时候，寂静中突然传来大力拍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喧闹声，温佳宁醒来，莫羡正好从门外进来，神情有些难看，“官兵搜查。”

温佳宁 迅速套上外衣：“搜查什么？”

莫羡飞快转过身，“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儿女子的自觉啊？这还当着我的面呢。”

温佳宁飞快系上外套上的带子：“昨晚还说我们是夫妻，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果然那位小公子说的不错，世间男子多薄情寡幸。”

天降一口锅，莫羡坚决不背，“啧，官兵要来了。”

“如果我没猜错，这些官兵是冲着我来的？”温佳宁道。

莫羡：“非也非也，不是冲着你来的，是冲着东厂厂公来的。”

温佳宁打开门，看着在客栈里乱窜的官兵：“这就是你一定要在宫二被押解到京都之前，赶到江南道，并且让我保持女子装扮的原因？”

“你是圣上和太子吩咐要抓的人，即使地方官不认识你，也一定会在最快的时间里将你送回京都，一旦到了京都，认识你的人可就多了。”莫羡道。

“到了那时，宫二假扮我的事情，就会被拆穿，我跟在太子身边多年，知道了他太多事情，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温佳宁冷漠的仿佛在说其他人的故事。

“哈，不放过你？那就让他来试试看吧。”莫羡说着，眼神睥睨。

温佳宁眼神尽是笑意：“那，就拜托哥哥保护我了。”

莫羡心尖像是被棉花糖包裹着，又软又甜，他柔声：“好，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会牵住你的手，再也不会让你走丢了。

出了客栈才发现，官兵不光在客栈里搜查，城门口也被拦住，限制进出，特别是男人，会被严格检查。

温佳宁和莫羡手挽手肩并肩，牵着马走到城门口，官差一看，痛快挥手放行。

一出城，两人就朝着城东疾驰而去，一路到了常羊山才停下。望着云层围绕的山，温佳宁深吸一口气：“你师父今年多大年纪？”

莫羡：“七十有六。”

温佳宁默然：“他身体挺好錒”

“废话，你天天爬这么高的山，你身体也好。”莫羡说着，回忆起当年求学时被盛大儒支配的恐惧。

“每天上下？”温佳宁惊讶，她这才爬到半山腰，就已经有些受不了了，这还是她有些微武功基础的情况下，莫羡那时多大？就能每天上下？

“那老头每天处着拐杖，走的飞快，跟装了风火轮一样，我那时年轻气盛，不想输给她，脚上全是水泡也忍着不说，直到后来水泡开了，血水浸湿了鞋子，他才让我停下。”莫羡说着，神情带着些怀念。

“咳咳，我这老头子一天不在，你这个臭小子就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一个声音传来，两人回过头，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精神矍铄的，须发皆白的老人站在不远的高处。

温佳宁立刻猜到这人就是莫羡的师父，名动天下的大儒，盛威，她拱手行礼：“见过盛大儒。”

盛大摆手：“不必拘礼。”他看向莫羡：“臭小子，见到师父也不行礼，也不问候，这么多年的书都看到狗肚子里去了？”

莫羡行礼道：“师父一向可好？”

盛大儒摸着胡子：“好好好，我还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莫羡几步攀上盛大儒所在的地方：“怎么会呢，师父就如泰山不老松，起码能活百岁呢！”

“借你吉言，看来我还有二十多年好活。”盛大儒慢悠悠道。

温佳宁跟在二人身后，听他们你来我往，心中满是好奇，盛大儒在大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原本以为盛大儒是那种看破尘世的老夫子，没想到他私底下如此“放荡不羁”。

看看盛大儒，再联想到莫羡的性格，温佳宁觉得自己悟了，这不正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