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昨晚给皇上擦过药他就睡了，现在应该还没醒，性命之忧是没有，但……”李文顿了顿，斜睨继续说，“娘娘，您下手也太重了，皇上是九五之尊，您岂能动手打他？奴才说句不好听的，您这样的做法，便是株连九族都是皇上法外开恩了。”

　　苏宛讪讪，说：“虽然事出有因，可说来说去，是我的错，要不，我等会去给皇上赔罪？”

　　见苏宛还算有点良心，李文的气便消了一半，可语气依旧不好，“这是自然，皇上现在谁也不愿搭理，你若不露个面，即便皇上不追究，也很难翻篇。”

　　苏宛赔笑，“是是是，是我不对，我现在就去养心殿找皇上。”

　　“哎，等等。”

　　苏宛问：“李公公还有什么事吗？”

　　李文叹了口气，他操劳了半辈子，不曾想如今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还要敲打这两个懵懵懂懂的年轻人。

　　“娘娘，您就这样去，肯定是不行的，若是娘娘有空，可否听奴才多说几句？”

　　李文这样客气，苏宛真心过意不去，忙说：“当然可以，公公请讲。”

　　李文斟酌一下，回忆起往事，缓缓说：“这就要从皇上幼时说起，先帝对皇上寄予厚望，怕太后慈母败儿，皇上五岁那年，便把他从太后身边带走，一直养在先帝那里，而且不允许他们母子见面。”

　　苏宛不解李文说这话的意思，但是也没有打断他，只静静地听着。

　　“先帝是个好皇帝，可是，他并不是一个好父亲，他夺走了皇上享受母爱的权利，却没有给过他父爱，从未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只是想培养一个跟他一样，勤政为民，深谙帝王之术的好皇帝，从小在几近严苛的要求之下长大。”

　　“本来按照他的培养，皇上或许会成为和先帝一样的人，可是中途，跳出来一个相王，先帝改变继承人目标，不再管束皇上，反而极为器重相王，这些娘娘应当有听说过。”

　　苏宛不可置否，她确实听侍秋说起过，这些事在宫里并不是秘密。

　　“其实那时候的情况，比你听说的还要糟糕，皇上变成了一个弃子，先帝无视，太后也仿佛没有这个儿子，后来皇上被迫搬离东宫，几次遭人下毒和暗杀，可连向先帝告状的机会都没有，当时他身边，唯有我，还有梅太傅能够信任，其他任何人，哪怕是亲生父母，都有可能因为利益除掉他这个眼中钉。”

　　苏宛觉得自己的手指开始变得僵硬，她能够明白那种感觉，被这个世界所抛弃，无人能够信任和依赖，每天早上睁开眼睛，都要费好大的力气。

　　“为什么？即便先帝不喜皇上，那太后呢，太后只有这一个儿子，相王再得她喜爱，她也不应该对皇上漠不关心，更别说除掉他，有什么利益，能够让他们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漠视至此？”

　　“帝王之家哪有什么真情可言，先帝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倘若他选定的继承人是相王，自然会毫不犹豫地把皇上这个挡路石移开，至于太后，陪在她身边时间最长的，是相王，和她感情最好的，也是相王。让一个和自己没有感情的亲生儿子当皇帝，和扶持一个将自己视若生母的养子，你觉得哪一个带给她的利益会更大呢？”

　　苏宛不语，她不能用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去想他们，他们都是古代人，且生在皇家，考虑的或许更多，但她依旧无法理解。

　　“可太后不像是你说的那样。”

　　李文笑道：“娘娘倒是看得明白，旁人为了讨好皇上，大多都会先说上太后几句不是。”

　　“李公公过奖了，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当年的事情真相究竟如何，谁也说不清楚，太后也有她的无奈之处，我和你说的，也不过是站在皇上的立场上，他所看到的。”

　　苏宛赞同道：“不错，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事实如何，也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明白。”

　　“皇上从小吃了太多的苦头，后来常常被人轻视欺凌，更是连身家性命都差点没了，所以个性乖戾，十分厌恶对他动手和想要他性命的人，一般还没等对方动手，他就先下手为强了，皇上刚登基时便是因此杀了不少人，才留下了暴君之名。”

　　“但是他越是易怒，心里就越是害怕，皇上从小学的都是所谓的帝王之道，后来学的，是怎样保护自己，可惜他最后只记住了后者。”

　　“娘娘，奴才跟您说这些，并不是要您可怜皇上，只是想说，皇上其实底子里还是个孩子，只要您好好哄着，对他好点，他就能把心给你掏出来，可是您若是像今天一样，那便是在拿刀子戳他，他承受不起。”

　　听完李文一席话，苏宛还是迷迷糊糊，皇上的心也太脆弱了，她打了他，他打回来不就好了，怎么还成拿刀子戳心了？

　　更何况，明明是皇上先非礼她的，她打回去怎么了？是皇上了不起啊。

　　然而万恶的封建社会还是让苏宛低头了，“我……明白了。”

　　李文一看她那样就知道她没明白，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皇上现在自己都还搞不拎清，更别提苏宛了，只希望苏宛以后做事情能有点分寸，别老跟皇上对着干，皇上不可能真的对苏宛做什么，到头来指不定把自己给气坏了。

　　“奴才今天说得有点多，若有不敬之处，娘娘莫怪。”

　　苏宛忙摆手，“公公言重了，我知道公公是在提点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她岂会听不出来，李文今天跟她说的话，几乎把上官禹的弱点暴露在她面前，倘若她是后宫里那些想争宠的女子，这绝对是最好的王牌。

　　“奴才今早让御膳房做了皇上最喜欢的糕点，娘娘顺便把糕点带去养心殿吧。”

　　苏宛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去看上官禹，没想到李文全给她想好了，“多谢李公公，那我先去了。”

　　望着苏宛离开的背影，李文有些怅然，现在年轻人的事他还真搞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