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诚然看透自己无法说出拒绝楚无歌的话,便只好点了点头。
“主人,我知道了。我已经让我的同僚帮忙调查……”
影卫看着楚无歌,答应了下来。
看影卫如此痛快了,楚无歌欣慰的笑了一下,“好。”
而后,楚无歌便走近了过去,到了影卫的对面坐下。
“如今在淮梁的身边的秦纭襄并非真正的秦纭襄,而真正的秦纭襄不知所踪,离开围猎场的时候,我还没有清楚她的下落。恐怕找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甚至是生死未卜。秦姑娘的身上有一股幽香,是你我在山间客栈还有初来皇城的那一夜所遇见的淡金色衣裳的女子。我想,应该是在那一夜,秦姑娘的身份被偷走了。”
楚无歌说明了事情,托腮看着影卫。
影卫了然了。
“虽说影卫集团是暗部,但是到底不是衙门探案,能否将秦姑娘找到,我不敢向主人保证。不过既然主人已经吩咐,那我尽力。”
影卫开口缓缓道。
楚无歌欣喜,“多谢影卫。我这几日还要探查侠娘的事情,你便尽管去调查秦姑娘的事情吧。如今我也有了内力护体,也算是能够保护好自己。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且我就是在这摘星楼附近,各种意义上的,你都可以放心去。”
影卫看了看楚无歌,明白她的话的意思。
“主人,诚然是事事都知道是否防备了我。”
影卫露出了一点勉强的笑容,淡淡道。
楚无歌挑眉,“那可是为你着想。不过,眼下我实在也是逃脱不掉的。还不如为你考虑,起码让你觉着,我好像很乖的样子。这样对你我都好。”
影卫偏头,唇角的一点笑意消散了。
“其实呢?主人,你并不是一个所谓乖的人。”
楚无歌摇头,“影卫,我是愿着自己能够乖一些,被人捧着照看着。可是自从自己年少轻狂在阴差阳错之下踏上了这条和亲之路,我也没了让自己乖着的机会。还是那句话,影卫,我与你说过,我不会和亲。”
“是你不愿和亲。你的愿景……主人,倘使所愿便所得,那这世间也不必有那些所谓夙愿。所谓镜花水月也黯然失色了。”
正是因着不可得,才显得举世绝色。
楚无歌看影卫,影卫的眸子深邃,让她无法辩识他的心事。
但是那心事一定积压了许多,才有所谓夙愿与黯然失色的抱憾和妥协的圆满。
“既然我想要得到,那便努力去追逐。倘若就像影卫你所说的这样,愿景永无实现之日,那茫茫岁月之间,人们难道只是干枯的成长?我不管能不能实现,但是我知道要尝试。仅此而已。”
楚无歌坚定道。
影卫能够理解楚无歌。
他没有再说什么了。
但是他知道,局已经开启,便没有倒回的可能。棋盘错落的黑白之间,每一步都得向前,再无停手之日。
楚无歌喝了一口水,心里一边是侠娘的事情,一边是秦纭襄的事情。
可是这两件事情摆在眼前,竟然没有一件是能够容易解决的。
楚无歌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影卫偏头,看向楚无歌,他皱了皱眉,颇有些无奈。
影卫向楚无歌说明了要寻秦纭襄事情以后便离开了摘星楼。
楚无歌便一个人在摘星楼寻找线索。
影卫出了摘星楼,一路回到了皇城的庭院深深的幽暗之处,在那遮掩的地方,正是影卫集团的去处。
影卫走过长长的巷子,过了台阶,便到了正门前。
两边侍卫作揖。
“大人。”
影卫只径自的向前去,正门顺势而开。
影卫先向几位属下吩咐了在皇城寻找秦纭襄的事情,“大概还穿着那身淡金色衣裳,戴着面纱,身上有一股幽香。”
而后,影卫到了大堂之后的暗处,一路过了长廊,向一片园林之后去了。
园林的尽头,又接了一处幽深的长廊。
一路蜿蜒前去,最后通达的地方,则是影卫集团暗部之间的暗室。
一眼看过去可见几座铁笼伫立,正对着的是一处被紧紧封锁的铁门。
两旁各自有人把守。
见影卫来了,护卫作揖,“大人。”
影卫无声的走过去,“这里一切如常吧?”
“是。一切如常。”
影卫点头。
“这几日又见游侠一众,不知身份如何,还有不知身份的人出现,要多加防备。”
影卫想到了在围猎场时候遇见的侠云等人还有昨夜遇见的灯暮。
侠云等人已经逃出围困,估计是会找到影卫集团来的。而那灯暮也是十分奇怪,了解他的事情却又不被他认出,的确是要防备的。
影卫看好了暗室以后,便离开了后院,一路穿梭过了长廊,将要向住处去了。
刚刚拐出了那一处通往暗室的幽深长廊、过了石板路到了天日之下的长廊之间,影卫便察觉到了一股力量……熟悉而凛冽。
影卫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望了过去。
从长廊的一端,正缓缓的走过来了一个人。
那一抹紫色的衣角在影卫的眸子里忽闪,正是韩集来了。
影卫顿首,低头作揖,“师父。”
韩集的模样生冷。
影卫只看了韩集一瞬间,了然了他的来意以后,便收回目光,低头等待惩罚。
他了解韩集。
哪怕韩集如今应该在围猎场上陪伴着一国之君,但是影卫忤逆过他,他便一定惩罚他,以最快的时间。
或者是说,在最短的时间里,让他的信徒的心再次完完整整、不生不死的属于他。
“无尽。”
韩集的声音冷寂。
影卫将腰身倾下去,“师父。徒儿知道。”
“本座不要什么解释,更不需要忏悔。只是,以后不可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今夜去那刑台之上跪一夜。”
影卫点头,“是,师父。”
韩集离开了。
影卫抬头,看韩集的一抹紫色衣角消失在了墙壁一端,而后他的神色陡然变了。
变成了一种骄傲的悲戚。
刚刚入夜时候,影卫便到了刺影门暗处的刑台之上。
那邢台由巨大而铁笼盖着,映着月辉。
四处有火把照着。
在那邢台之上,有利刃和刀锋。
用鲜血铸成的锋刃在月色之下犹如嗜血的傀儡。
影卫默默的跪着,一言不发。
没什么痛苦的,也没什么可以想的。
韩集要他做什么,只是做了便好。
这时,夜里一阵冷风骤起,带了一些力量冲击了过来。
影卫能够感觉到。
影卫暗暗的在体内聚集了自我保护的力量。
但是他没有动弹。
就好像一切如常一般。
影卫就是那样的安静的跪着。
他感觉着那一股冲击的力量越来越近,越来越强大,那是韩集的内力没错的。
在影卫咬牙聚集力量的同时,韩集的一掌便劈到了他的后背。
影卫当即便难以抑制的前倾过去,嘴角流淌出了鲜血。
他一只手扶在刑台的石板上,痛苦的皱眉。然后一声不吭。
他不会死亡。
那便没有什么的。
影卫握紧了拳头。
韩集立在影卫的身后,月光落在他的脸上。
他方才的冷酷的模样已然消散,此时脸上多了一些无奈。
影卫努力的让自己的身子直起来,依然保持着跪着的动作。
韩集低头看着影卫。影卫身姿挺拔的无声长跪。
刑台和月色一起冰凉。
嗜血的内力冲击和冷冷的气息里的鲜血味道交织在一起,游荡在此处。
影卫和韩集的身影一前一后的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场落拓的割离。
影卫在一瞬间里还是苍凉的笑了笑,随后便恢复了冷漠的姿态。
他知道这是没什么的。
韩集便是如此。他当年初识韩集时,他是他的师父。是他在这喋血皇城的依靠。虽然他早已不需要温情,可是零落的岁月里,少年的心依然渴望温度。
影卫从不否认自己曾经是那样的想要成为韩集的信徒。
哪怕最后的道路分岔,可是他依然会是他的信徒。
然而,从来事与愿违。
韩集擅长培养并且控制信徒。可是他的心并没有温度。
韩集全部的温情只付给了他的儿子蔺长风。
是愧疚还是遗憾?
而诸如影卫等弟子,于韩集而言,不过是培养的死士,或者是对于蔺长风信徒意识缺失的一种弥补。
只是这样了。
韩集默然看着影卫。
“这是惩罚。无尽,你与本座对峙,已经知道结果的。”
影卫点头,“徒儿知道。”
韩集满意的点了头,而后那笑容又在冷风里消失了。
一瞬间里,韩集有些心疼影卫了。
影卫是他最为出色的信徒,也意味着影卫是承受了最多苦痛的那个。
他……也不过是一个年轻人而已。
韩集轻轻蹲下身,接近了影卫的身边,看了看他的侧脸。
影卫自带锋芒。
“无尽。你只守着师门规矩,本座本不会惩罚你的。”
影卫答,“徒儿忤逆了师父,本应该受罚的。”
“是,是应该。”
韩集笑了笑,“你向来如此循着规矩,本座欣慰。”
影卫也笑了,“愿能不辜负师父信任。”
可是,愿景总是够不到的。
影卫知道这样,便也没有将自己的承诺放在心上,他从来也不会与韩集真正的站在一处。
只是,在师门的规矩之上,影卫还是尽力的做好韩集的信徒。
或者是说,为报这一段长长岁月的感情。
“好。”
韩集一顿,已经说不出话来,动身离开了刑台。
长夜漫漫而寒冷。
影卫一个人跪在刑台之上,忍受着那一掌的痛苦,慢慢的调理着。
清晨的光影影绰绰。
听闻飞鸟啼叫,楚无歌缓缓睁眼。
是天亮了。
昨夜楚无歌寻了一番摘星楼,只是除了这一楼二楼可见,向上除了住处地方,其余便不可见了。
有侍卫把守,不得向上去。
楚无歌便只好再做打算了。
此时醒来,楚无歌调节体内力量,觉着今日的状态又好许多。
楚无歌暗暗想,为何向上的楼层,便不得去了?
明明这摘星楼如此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