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曦。”
他很少这么连名带姓的叫我，我转过头看着他，“我在。”
“你说，你怎么每次做饭烧的都是我家。”他的声音有些呢喃，还有些恍惚。
神色似乎回到了某个时代，整个人都飘忽着，嘴角似乎还挂起来微笑，只是我看的不太真切。
“还不是因为我每次做饭恰好都在你家。”我想着这几次煮饭都献给了他的家说道。
他的表情严肃而又认真，“你说这算不算缘分。”
闻言，我也认真的点了点头，“可能算是吧。”
他叹了一口气，“哎，孽缘，这就是所谓的孽缘。”
我白了他一眼，“菜做好了，我端过去了。”
我拿着刚做好的菜要离开时，沈一又喊道：“站住。”
他在我诧异又无可奈何的视线注视下，眼睛不自然的左右晃动着，“我去，你就在厨房呆着，那都不许去。”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是…房东，这里是我的地盘，当然是我最大，听我的，那也不许去。”说完从我手中接过盘子离开了。
他离去的背影微微左右摇晃着，类似于小孩子恶作剧得逞了的得意模样。
我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想要打他的冲动。
他回来取菜的时候看着我，“还愣着干嘛，吃饭去啊。”说完走过来推着我的轮椅带着我离开了。
“不是你让我就在厨房待着么？”
他轻笑出声，“你还真听我话。”
我回想起他今天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和言语，不由得问道：“沈一，你有没有觉得你今天有些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我看奇怪的是你。”
“我有什么奇怪的？”
“不说了，吃饭吧。”
我招呼着李浩东说道：“浩东，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
李浩东看着我，“没关系，我不挑食，你做的什么都好吃。”
“不是她做的，都是我做的。”沈一语气生硬的插嘴道。
气氛有些尴尬，我嘴角客套的笑也尬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收回，
李浩东也尴尬一笑，“你做的也好吃我。”
饭桌上，李浩东并不怎么夹菜，反而时而看着我，像是想说些什么，又看了看沈一，在沈一眼神的注视下，又低头扒着饭。
片刻，他偷偷瞄了瞄沈一，又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继而在沈一目光的注视下，又低头吃了两口饭。
又过了片刻，李浩东不在看向沈一，目光一直在我的身上，那炙热的注视，带着复杂而又纠结的神色。
“小曦。”李浩东用着为难的表情看
着我。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沈一，最后目光落在李浩东的身上，“怎么了？”
李浩东看了看我，“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又看了看沈一，带着请求的语气，“可以吗？”
“是要我离开么？”沈一话是对着李浩东说的，目光却看向我。
我看着沈一略带威胁的目光，一时之间也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
李浩东脸上的为难之色更显，“不用，其实我今天冒昧的打扰你…们，是有件事想对你说的。”
“什么事？”我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沈一的视线同我的视线重合，沈一瞥了一眼李浩东，又看了看我，用眼神询问着：你和他之间是怎么回事？
我撇了撇嘴，轻微的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跟你道歉的。”李浩东 突然站起来，朝着我鞠了一躬。
沈一闻言松了一口气，身体舒缓下来。
在我诧异的目光下，他开口缓缓解释道：“公司老板的女儿其实是我的女朋友，那天她来公司找我，正好看到我们在聊工作，一时有些误会，所以……”
“所以他才被老板无缘无故的骂了很多天么？”沈一接着他的话说道。
李浩东又朝着我鞠了一躬，“对不起。如果你还想回公司工作的话，我可以帮你，这段时间给你造成的困扰，我深感抱歉。”
“没关系。”我道。
对于老板的责难我也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人生疾苦之一。
闻言李浩东的脸上露出了放松的表情，片刻，他的五官又皱在了一起，又不放心的问道：“你是真的原谅我么，不是因为客套？”
我点了点头，“这件事也不怨你，我为什么要怪你。”
“其实她本性也不坏的。”他出言替女朋友解释道。
他说到女朋友的时候，神色变得柔和了，脸上也有着名叫幸福的东西洋溢而出。
“我也没有怪她，你放心吧。”
闻言，他又朝着我鞠了一躬，却被沈一拦了下来，“她说原谅你就是原谅你，你不用这么见外。”
我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暗自庆幸着：还好没有三鞠躬…
沈一揶揄的看着我，脸上的笑意也带着揶揄的味道。
李浩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一，“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咳咳咳，”嘴里的饭呛进了嗓子里，我死命的咳着。
沈一伸出手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
我想对李浩东说些什么，却被呛的说不出来。
沈一一直替我拍着背，也没有言语。
李浩东见状站了起来，“我突然记起我还有些工作没做完，就不打扰你们了。”
我拍了拍沈一的手背，示意他去送一下李浩东。
李浩东忙道：“不用送不用送，我先离开了，有空我请你们吃饭来答谢。”
沈一同他客套着，我注视着他出神。
对于沈一我有一些意外，同样也有些惊讶，惊讶于他的成长。
或许这并不是他的成长，而是他的妥协。
以前的他虽然礼貌，但显得与这热络而客套的世界格格不入。
现在的他虽然看起来高冷，但也会同人热络的寒暄着，言语之间也没有了以前的冷硬，反而透露着几分圆滑。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你吃饱了么？”
沈一摇了摇头，“没有，饭菜不太好吃。”
“你自己做的也不愿意吃么？”
沈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自己做的饭你都爱吃么？”说完，又有些无赖的道：“我要吃你煮的泡面。”
“你自己煮。”
“我不要。”
“你自己煮。”
“我不要，你煮的好吃。”
对于他的无赖，我只好妥协着，煮泡面的时候还是没好气的说道：“谁煮的泡面不都是一个味道么？”
沈一低头一笑，抬头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笑意，“你煮的好吃。”
我白了他一眼。
他又道：“以后的饭都交给你来做了，除了早饭。”
“那你做什么？”
“你做饭，我刷碗。”
“好。”
沈一看着面前的泡面，泡面上折腾的热气显得他更加的虚幻，“张曦，为什么你从来不叫我的名字。”
“你不也不叫我的名字么？”
“可是你叫他浩东。”
“你吃醋了么？”我眼睛直视着他。
他躲避我的视线，“怎么可能。”又继续了插科打诨的套路，“我不管，你也要叫我名字。”
“叫你什么？”
“叫我一？叫我啊一？”
他的亲密称呼听我我浑身鸡皮惊起，汗毛直立，“我突然觉得点困了，我回去睡觉了。”
“那就叫我沈一吧。”
“好。”
“小曦，我会当你的腿。”
不知是他的思维跳跃，还是我的思维老旧，总觉得再次见面，竟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了。
“我的腿…”
他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你失了双腿会很难过，但我愿意当你的双腿。”
“沈一，我的……”
“你的心情我都明白，不用说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沈一…”
“我当你的双腿多好，其他人都求之不得的事，你怎么老想着拒绝，”
“我没…”
“我知道”
沈一一直打断这我想要说的话。
无奈，我只好喊道：“沈一。”
声音略微有些高，浇灭了沈一的热情，他垂着眸显得有些低落。
“医生说我只要坚持康复锻炼，我的腿就会好起来的，我会重新站起来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真的么”沈一的语气带着些许惊喜。
“我骗你干嘛？”
“那我每天陪着你锻炼。”
“好。”
他伸出手指，“拉勾。”
我看着他在半空中悬浮的手指，在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一时有些恍惚。
仿佛坐在我面前的不是二十多岁的沈一，而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他害怕失去，天真的认为有了约定就能够阻止失去。
他的神情是那么的天真，眼神带着不可磨灭的光亮，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中。
我伸出手勾住他的小拇指，“沈一，我不会再抛下你了。”
顺着手部的接触，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突然的僵硬。
我察觉到他的不安，用力的勾住他的大手。
随即他又放松下来，只是用力的勾住我的小拇指，把手紧紧的攥成拳。
相互紧勾的手前后拉扯着。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我们一起说着拉勾的咒语。只是简简单单的咒语，小孩子童年的谣言，却有着类似相守到白头的誓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