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第十八次摸向耳后那道疤时，福利院顶楼的挂钟敲响午夜十二点。雨水顺着危楼裂缝渗进来，在她脚边汇成蜿蜒的暗河，倒映着监控探头猩红的光。

这是母亲病危的第七天，也是妹妹失踪的第三年。

「你最好祈祷那东西还在。」她将手术刀藏进马丁靴，冰凉的刀柄贴着脚踝动脉。刀是从仁和医院ICU顺来的，上面还沾着抢救母亲时的血。

闪电劈开云层的瞬间，三楼院长室传来玻璃碎裂声。林浅贴着霉变的墙纸移动，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和妹妹失踪那晚福利院洗衣房的味道一样。

「这批货要赶在霍氏巡查前处理干净。」继父的声音被雷声碾碎，「尤其是C-1172那组数据...」

攀住排水管的手指骤然收紧。C-1172，这个编码刻在妹妹病历扉页，旁边是霍氏生物科技的LOGO。林浅听见文件粉碎机的嗡鸣，突然明白为什么所有领养记录都查不到三年前的七月。

「哗啦——」

她踢翻窗台的绿萝花盆，在继父冲出来前滚进档案柜死角。碎瓷片扎进掌心时，瞥见院长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地下二层冷库整齐排列着儿童冷冻舱，最小的尸体手腕系着褪色红绳。

和她留给妹妹的五岁生日礼物一模一样。

「谁？！」

麻醉针擦着后颈飞过，钉入身后的儿童疫苗接种表。林浅撞开安全通道门的刹那，听见继父对保镖低吼：「处理干净，别让血弄脏霍先生明天的停机坪！」

暴雨像银针般扎进瞳孔，她冲向后院荒废的游乐场。生锈的旋转木马在风里吱呀作响，二十米外的私人停机坪亮着导航灯，黑色湾流G700宛如巨兽匍匐。这是《云港日报》严禁曝光的禁区，霍氏集团掌权人每次视察福利院的专属通道。

左脚突然踩到软绵绵的东西。林浅踉跄着扶住滑梯，借着闪电看见沙坑里半掩的冷冻箱，标签被血糊得斑驳，仍能辨认出「C-1172-09」的字样。掀开箱盖的瞬间，腐臭味混着福尔马林冲出来——是个缺少右臂的女童尸体，颈椎处纹着条形码。

「找到你了，小老鼠。」保镖的狞笑从滑梯顶端传来。

林浅抓起沙砾扬向对方眼睛，在枪声响起前扑向停机坪。麻醉剂开始侵蚀神经，视野里的导航灯重影成血色星辰。掌心突然触到温热液体，低头就着闪电看，暗红血液正从机舱门缝蜿蜒成蛇。

「滴——」

颈动脉骤然贴上冰冷金属，硝烟味混着沉香侵入鼻腔。男人用枪口挑起她下巴，黑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缠着绷带的小臂：「缅甸来的？还是老家伙们派你查货机失事的？」

是霍沉舟。财经杂志称他为「AI领域的暴君」，此刻眼底却翻涌着失控的杀意。

林浅的视线滑过他滚动的喉结，那里有道新鲜抓痕，血珠顺着锁骨没入衣领。这个距离能清晰嗅到他虎口处的栀子香，和三年前柬埔寨雨夜救她的恩人一模一样。

「我...闻到香气...」她故意让声音发抖，「您的手串...」

霍沉舟瞳孔微缩，枪管抵住她颤动的声带：「谁告诉你龙血檀要配栀子精油？」

机舱内突然传来撞击声，像有什么在撕咬金属。林浅趁机咬住他手腕，血腥味混着爆发的栀子香冲进口腔。男人腕间的沉香串珠应声而断，十二颗龙血檀滚进雨洼，最后一颗刻着「H.C.Z 2021.7.17」。

正是妹妹失踪的日期。

「抓住她！要活的！」继父的咆哮刺破雨幕。

霍沉舟却突然扣住她后颈按在机翼上，染血的白玉扳指刮过脊椎第三节凸起：「林家人都喜欢这个部位藏芯片？」他的拇指重重碾过手术刀藏匿处，在林浅痛呼时俯身耳语：「装晕，或者变成靶子。」

子弹擦着鬓角飞过，打进机身发出闷响。林浅被迫蜷缩在他怀里，听到不同型号枪械交火的声响——至少有四方人马在混战。霍沉舟的外套裹住她时，龙血檀的余温灼烧着锁骨，他擦掉她嘴角血迹的动作像在擦拭瓷器：「宋家的狗也配碰我的东西？」

「霍先生！货舱有异动！」飞行员在舱门口大喊。

林浅借着霍沉舟分神的刹那，将攥在手心的龙血檀珠子塞进内衣夹层。那刻着日期的珠子沾了血，在她胸口烫出一道红痕。男人托住她后腰抱起时，她透过湿发看见机舱内晃动的黑影——是个戴着电子镣铐的少年，正用头撞击防弹玻璃，额角的编码闪着幽蓝的光：C-1172-01。

「闭眼。」霍沉舟捂住她眼睛的掌心有枪茧，下一秒传来颈椎错位的脆响。他将昏迷的保镖尸体踢下舷梯，语调带着残忍的愉悦：「宋院长，解释下为什么我的停机坪有活体实验品？」

继父的脚步声在五米外骤停，林浅感觉到霍沉舟胸腔震动，他说出最后一句如刀的话：「或者我该问，三年前被灭门的林家，为什么还有余孽活着？」

暴雨吞没了所有回答。

……

「霍沉舟的备忘录」：

7月17日阴

找到最后一只青瓷，裂缝比预想中深。

修复方式：高温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