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黑夜，唯有那呼啸的风声阵阵划过，带起刺耳的嘎吱声。

　　一座简陋而残破的建筑，一座被遗弃的破庙，静静的被黑夜包裹。

　　“咔嚓”一声脆响，那不堪重负的残窗最终完成了他的使命。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突然，一道约莫七八岁孩童大小的身影猛然坐起，大口的喘息声压过了残窗外的风声，有些单薄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着！

　　犹如梦魇的声音不停的在脑海中回荡：“……往前跑，不要停，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看不清容貌的脸颊，一双有些放大的瞳孔无力的，缓缓的恢复着，伴随着一滴泪珠滑落。

　　滴答的声响好似有着魔力，驱散了风，寂静了所有……

月光从那残窗中洒落，照在了屋内唯一的石像上。

　　苍白的面容缓缓抬起，泪痕依旧，呆呆的望着那被岁月侵蚀的石像，有着无数的划痕，没了衣衫，没有手臂，甚至那宽大模糊的脸庞也只剩下一半！

　　但他却知道，‘他’再笑，笑迎喜怒哀乐，笑面酸甜苦辣……

　　许是被感染，少年那落寞的嘴角渐渐地浮现出一丝笑意，有些勉强，有些无奈！

　　“我好喜欢您的样子…”

　　痴痴的说了一句，声音有些沙哑！

　　随后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好似在观摩学习‘他’的表情，‘他’的感情！

　　不知过了多久，那清冷的月光淡了，被残窗外天空中的些许亮光冲淡了。

　　“咕噜噜…”，一连串的声响，打破了宁静，也惊醒了少年！

　　一丝满足的笑意浮现，“谢谢…”！

　　低头摸了摸肚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推开了残破的大门，抬脚走了出去……

　　一缕红芒初现，终于看见了不算宽的街道。

　　熙熙攘攘几个人，也都是些卖早餐的商贩。

　　再次摸了摸肚子，没有靠近也没有多看一眼，因为他已不是第一次来这了！

　　静静的走着，经过一个又一个摊位，没有侧目，没有留恋，直到穿过半条街后，街道两旁的商铺酒楼也都陆陆续续的开门了，终于有了些集市前夕的氛围！

　　又走了一刻钟后，终于到了这条不短的街道尽头，

　　“快过来帮忙搭把手！”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有着些许白发的老人向着少年招了招手道。

　　少年那冻得有些僵硬的面容，不自主的露出‘喜悦’的表情，轻快的应了一声，快步跑了过来。

　　也不用老人吩咐，费力的摆好了四条看似简单却和其胸口一般高矮的长凳，本就饥饿的身体加上有些用力过猛，倔强的小脸已然微微泛红，粗重的喘息声硬是被其死死的压着，好在被那未曾彻底逝去的夜色遮掩，才得以不被老人察觉！

看见那渐渐多起来的行人，不敢半丝耽搁，快速拿起了抹布挨个的仔细的擦拭着。

　　又从竹搂中拿出一碟碗筷，一一擦拭摆好之后，这才拖着有些乏力的小身体默默的站在了老人的摊位后。

　　老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直到一切结束才抽身拿起一副碗筷，捡了三个大馒头递了过去。

　　少年却是摆了摆手，“谢谢李爷爷，我不做您的第一个客人的。”

　　老人无奈的表情初次或者说再一起流露了出来，很快又被其收敛，没有去强求，这或许已然成为他们之间的默契了！

　　少年不愿做他的第一个客人，因为他没钱！

　　而他却是担心少年那单薄幼小的身体，所以想让他先吃！

　　放回了碟子，眼看天色还早，人影也还不太多，老人扯过来一条长凳，拉着少年冰凉的小手，微微皱了皱眉。

　　看着少年那单薄破旧的衣衫，还是自己孙子曾经遗留下来的，而那白中透红的脸蛋，虽然被刚才一系列的大动作舒缓了少许，但仍旧没能彻底缓过来！

　　望了望初冬的天，忍不住有些心疼，却是无奈的没法开口！人虽小，但他的倔强他明白！

　　隐约间，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又很快的恢复了平静！

　　两人并坐在了摊位后久久无言，最终还是老人‘干硬’的打破了宁静，“要是我那小孙子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少年眉眼微眯，嘴角不自主的勾起了一丝弧度，“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可是知道李大哥学会走路的时候，就跟着您老出门做生意了！”

　　“不怕苦，不怕累，又会关心人！哪一点比我差了！”

　　老人没有接话，但脸上柔和笑容已然诠释了所有。

　　每次看着面前的少年，老人都会不自主的想到孙子，想到相依为命的七年，一幅幅画面浮现，一阵阵欢声笑语犹在耳边……

　　老人目光变得悠远，有些怀念，也有些幸福。

　　“想想都有好几年没见了，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样，高了没有，胖了没有！”

　　少年握了握老人有些干瘦的大手，轻缓的拍了两下，“您老别想那么多，李叔在城里大人物家当管事，是有大出息的人，而李大哥在那边，哪还需要担心生活，只管好好学习，等将来出人头地的时候会回来孝敬您的……”

　　虽然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会到，但他却是替老人期待着，像自己期待着什么一样！

　　老人笑着没有说话，好似也在憧憬…

　　“小文修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了吧…”许久之后老人回过神来再次开口问道。

　　没等老人说完，少年也就是文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您知道的，我父亲以前是个教书先生，我又这么聪明，所以不用学习那些孩童的读物！”

　　那不符合年龄的笑容，让老人欲言又止！

　　“我在隔壁街的药铺当学童。”文修笑着补充了一句。

　　老人顿了一下，再次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声，“…药铺，也不错…”

　　两人就这么相互慰藉的聊着，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客人，点了两个馒头一碗豆浆。

　　老人止住了准备起身的少年，自己起身上了馒头豆浆后，再次端起了三个热馒头和豆浆递给了他。

　　嗅着热气腾腾的馒头以及青甜的豆浆，一双眯不住的大眼睛再次透出了光亮，又有了少年人的欢喜！

不协调却很标准的躬身行了一礼后，这才笑着接过，满足的吃了起来。

　　老人一脸慈爱的看着他吃着馒头，虽然吃的不是很快，但老人知道他有些饿了……

　　三两下吃完馒头豆浆后，快速帮着老人打理起摊位，端馒头豆浆，收拾桌子。

　　虽然他们这个摊位不大，但因为价钱便宜，客人反而不少。

　　少年的身体虽有些单薄，但动作却是半点不含糊，加上此时吃饱喝足，一切都有序的进行着。

　　直到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卖光了所有馒头，帮着老人收拾完东西，送到了集市外的牛车上，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看着老人再次递过来的纸包，文修没有拒绝，双手接过，再次躬身行礼，目送着老人离开。

　　提着纸袋，知道里面是老人特意留给他的馒头，紧了紧握着纸袋的手，望着远去的牛车与背影，心里却是有些不舍！

　　快一年了，就是这个和蔼的老人让他摆脱乞讨挨饿的日子，也是这个老人让他从绝望中又一次感觉到温暖！

　目送着老人消失后，这才回转身形，快步走过一条条街道，不曾留意任何一家店铺，没有他在意的，也没有在意他的，所以他没有去浪费时间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