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澄吃下三只包子,又盛了碗粥大口喝起来。
牟兰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母爱立即泛滥起来:“蓝澄儿,你就别回沧云门了。
沧云门崇尚节俭,吃用一定都不行。这些年你怕是没吃几顿好的。
再说,这些年你也应该学了不少本事了,你现在又在长身体,还是跟姨母回去云京,吃点好的,别亏空了身体。”
蓝澄坚决地摇摇头,吞下口中的粥,说:“姨母,你对我沧云门的门规有所误会了。
沧云门崇尚节俭,只是不许铺张浪费,做到物尽其用罢了。”
他顿了一下,道:“比如拿吃饭来说,一个人明明只能吃得下两碟菜,偏偏去餐馆要点十碟菜,以示豪奢。
而吃不完多下来的菜他却又不肯施舍给乞食者。
这便是铺张浪费了。
我们门人中也不乏富贵者。
只要他们的钱财不是巧取豪夺而来,平素他们便是穿绸裹缎,食玉盘珍馐,但是却肯把多余的衣食拿来接济贫者,他们就不算触犯门规。
我沧云门的经费多来于这些弟子的捐赠呢。
所以我们沧云门人,并不是一味苛待自已呢。”
”倒是出乎我所料了,我一直以为沧云门的人都是穷……得叮珰响的人呢。“
蓝澄知道她原本想说沧云门的人都是穷鬼,觉得不妥才改了口。
不过蓝澄也不以为忤。
太白楼做的皮蛋瘦肉粥做得真是香。他喝了一碗粥还觉得意犹未尽,于是他又盛了一碗喝了起来。
老黄放下手中的粥碗,重新戴上叆叇,看着吃饭气势如虎的蓝澄,捋须笑道:“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年轻时,这样的碗,至少能喝四碗,现在喝一碗便觉得有点撑了。真的是老了。”
牟兰也放下粥碗,拿起丝绢擦了擦嘴和手,正色道:“五叔,你当年负气出京,已有近四十载,也该回京去享享清福了。大伯,二伯,四叔都已老了。他们对你颇为想念啊!”
老黄摇头道:“要说享福,如今我在此处儿孙满堂,算是真正享福了。当年的事,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京城那个地方虽是繁华,但是却不是我安居之所。
我会回去看看大哥他们,不过我看过之后,我便回来。”
牟兰无奈道:“也好吧。”
蓝澄喝完了粥,牟兰推过来两张纸,笑道:“和你的七师兄说下,过会儿我们要和紫衣卫演场好戏。”
蓝澄拿起纸看完,赞道:“精彩!”
枫红色的马车驶出了太白客栈,行驶在李家集的街道上。
鲜衣怒马,路人为之侧目。
当马车行至集镇的市场时,马车突然停了。
一个正常的集镇的市场通常是嘈杂热闹的。但此刻,李家集的市场却很是安静。
马车里传出一个黄莺般的声音:“为什么停车?”
前面驾车的执鞭汉子紧握着缰绳,答道:“禀宫主,有杀气!”
话音方落,只见市场两侧的瓦舍里涌出数十个身着紫衣的精壮汉子,各个手执利刃,将马车包围信。
车厢顶部刷地一声打开,一个身着枫红色衣裳的女子从车厢天窗飞身而出,临风立在马车顶上。
面带纱巾的女子怒斥道:“什么人不知死活,敢拦本宫主的车驾?”
那群紫衣汉子中一个高大汉子越众而出,手举一块镌刻着”卫“的铜牌。
此人鹰鼻深目,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往向这边望来的行人,大声道:“紫衣卫办事,闲人勿近!”
马车顶上的女子冷哼道:“原来是朝廷的鹰犬,真是好大威风!"
那个鹰鼻紫衣卫收起腰牌,嘿嘿一笑道:“能作朝廷鹰犬,为国猎杀虎狼之辈,是我辈荣耀。
倒是你,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你一介贼婆,妄称枫神宫主,倚仗武技傍身,这些年杀人如麻,在南六国杀手榜上排行第二,犯下累累血案,今天你的报应到了。
劝你莫要顽抗,乖乖交出手中人质,否则莫怪我们这些糙汉子不懂怜香惜玉!”
那身姿绰约的女子仰天长笑道:“本宫主数日未曾杀人,今天正好手痒的很。
既然你们送上门来,就休怪本宫主了。”
忽然市场东侧的屋顶上有人怒斥道:“你这恶毒女人,快放了我的八师弟,否则柴七定不与你罢休!”
“柴七,手下败将,还敢与本宫主叫嚣。哦,你有了这帮紫衣狗撑腰,才有胆子来与我为敌了。真是怂包一个!”枫神宫主讥讽道。
那个叫柴七的汉子恨恨道:“你这女贼,趁我不备,劫走我八师弟,还敢口出狂言。还我八师弟来!”
枫神宫主格格笑道:“黑驴,你的八师弟已被我杀了。他的人头可值四万两呢。柴七,人生不能复生,回头我领了花红分你一万两便是,也不枉你们师兄弟一场!"
那紫衣卫首领看不下去了,怒道:“贱婢,你平日杀人如麻,今又害了殿下的性命。弟兄们,捉了这贱婢和其走狗,回京明正典型,为殿下报仇,有阻拦者与之同罪!”
他一挥手,紫衣卫们中的弓手张弓搭箭,乱箭齐发。
马车顶上的女子身形掠起,冲向樵夫打扮的柴七。
一道鞭影掠过,数十支飞向马车的利箭便被全部卷飞。
原来是却是那驭者出手了。
鹰鼻紫衣卫又一挥手,又一轮箭雨射出,同时一什手执刀盾的紫衣卫趁着箭雨的掩护,冲向马车。
驭者从座位上立起,长鞭一挥,鞭声响过,一波箭雨又被击落。
驭者手腕一抖,长鞭在空中掉转方向,重重抽在一个已靠近挽马的刀盾手的圆盾上。
那个手执狰狞虎头圆盾的刀盾手立即被抽得带着连同盾牌一起倒飞出去,摔落在地。
那人弃了刀盾,踉跄而起,手捂胸口吐鲜血,显然受伤不轻。
驭者如法炮制,将所有刀盾手击退。
鹰鼻紫衣卫眉头一皱,怒斥道:“贼子还敢顽抗!众兄弟,一起上。”
他抽出背上双刀,舞成一团刀光,护住身体,带头冲向马车。
身后弓手发箭如雨,一什枪手执长枪在箭雨掩护下跟着他冲向马车。
先前被长鞭抽退的刀盾手们却都挣扎着爬起来,手执刀盾,勉力整队,呐喊一声冲杀过来。
屋顶上柴七和枫神宫主也已交上了手。
柴七一柄劈柴斧使得虎虎生风,柄后铁链收缩自如。斧刃所至,屋瓦木梁均化为齑粉。当真是杀力惊人。
那个枫神宫主虽然手无寸铁,但衣袂飘飘,身姿曼妙,每次都险险避过斧刃加身;一双玉手看似柔若无骨,如拂花般挥舞,姿态优雅。直到她一掌拍飞柴七用铁链卷过来的一根粗大的房梁时,远处围观的闲杂人等才看懂那双手上蕴含怎样的力量。
而那驭者掌中一根长鞭,忽远忽近,招式变幻莫测,抽得众紫衣卫一时近不得身。
手执双刀的鹰鼻汉子虽然身手不凡,也挨了一鞭子。
这汉子怒不可遏,脚在地上一勾,踢起一面圆盾。
那面圆盾,似飞石腾空,向驭者袭去。
这鹰鼻汉子却紧跟圆盾后,腾空冲向马车。
驭者手腕一抖,长鞭倏忽而至,鞭稍将圆盾抽飞。
长鞭旧力将尽,新力未生时,腾空而至的鹰鼻汉子一手弃刀,伸手捉住鞭稍。
驭者手腕再抖,长鞭起卷,勒住了鹰鼻汉子的脖子。
鹰鼻汉子脚已沾地,却不肯弃鞭。另一只手也弃去长刀,抓住软鞭,口中大喊:“诸君莫要管我,且奋身向前为国杀贼!”
驭者惊怒之下,手腕又抖,长鞭又起一卷,在鹰鼻汉子的脖子又勒了一重,使劲一抽。
那汉子顿时口吐鲜血,直直摔倒。
众紫衣卫悲呼一声:“为大人报仇!”纷纷各挺兵刃,奋身向前。
那驭者无法,只得弃了长鞭,徒手来斗紫衣卫。
只是他失了长鞭,武功大打折扣,很快被长枪手逼下马车,被几个刀盾兵团团逼住。
那驭者一声怒吼,闪过一柄乘隙刺来的长枪,一脚踹飞一个刀盾兵,状若疯虎。
不料身后一个刀盾兵竟弃了刀盾,奋身环抱住贼人。
贼人凶悍,曲肘后击,重重撞在那个年轻紫衣卫的前胸,直撞得那汉子口吐鲜血。
但那汉子却紧紧抱住贼人,不肯松手。
紫衣卫一拥而上,将那贼人押住,掏出牛筋绳子,绑得严严实实。
车厢中的蓝澄看得目瞪口呆:“这是做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