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着死亡的城市，没有了往日的繁华，留下的不过是一片片废墟。

歪七扭八的大楼，报废的汽车群，凹陷的地面，燃烧着的房屋，散落城市各个角落的尸体，像是战争留下的痕迹。

乌鸦群从头顶上飞过，也会在这座城市上空飞驰而下，贪婪的吃着尸体上的腐肉。

男人坐在摩天大楼顶楼的边缘，一根笔，一张纸，一瓶酒，也不知道他在写什么，只是写着写着，眼中的泪不自觉的往外窜出来，携带着的只有苦笑，不间断的苦笑。

他写了很久，满满一页纸，像是遗书，却没有保留，他把遗书折成了纸飞机，往天上“咻”的一下丢了出去，随着风，飞机在空中尽情的飞舞，直到消失在了男人的视线里。

男人化悲为喜，突然间放声大笑，只是笑声有些毛骨悚然，他举起瓶子，将瓶中最后一口酒倒入嘴中，一饮而尽，酒随着喉咙的吞咽，慢慢滑落下去。

男人手拿着酒瓶，反过身站立在边缘处，慢慢的往后一倒，他笑了，不是苦笑，也不是疯笑。

咣当一声，摔落在破碎的马路上，声音慢慢回荡在这座空荡荡的城市中。

男人发自内心的笑，这样的死法很好，只不过是有点孤独罢了。

天空雾蒙蒙的，没有一丝光线，狂风、暴雨、乌云，混在了一起，一道惊雷响起，惊醒了躺在血泊里的人。

男人穿着被血染红了大半的白大褂，全身都是血，雨滴“啪嗒啪嗒”的淋在身上，从血泊之中慢慢爬起来，周围遍地的尸体，不少早已经腐烂，散发着令人呕吐的恶臭，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

这是一个还正在施工的工地，周围的尸体有很多，有工人，有军人，有警察，穿白大褂的只有他一个，他精神有些恍惚，跌跌撞撞的走着。

“顾衡……”他拿起了挂在脖子上的吊牌，上面有他的头像和名字，“我是医生？头好疼，记不清楚了。”

顾衡尝试找着能让自己记起些事的东西，摸遍了全身什么也没有，但是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衣服上有不少的孔，看样子像是弹孔，顾衡也很纳闷，自己身上一处伤口都没有。

工厂外巨大的响声再次引起了顾衡的注意。

“武装直……直升飞机？！”顾衡的听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十分灵敏。

接下来一幕，顾衡差点被吓得坐在地上，周围的尸体竟然全部“活”了过来，只是他们不像顾衡还有个人样，它们面部狰狞，眼睛根本看不见眼珠，整个眼睛已经被眼白给占据，却也不动，也不攻击顾衡，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咻——咻——咻”

从直升飞机上空降下了一支武装队伍，顾衡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私人武装，还是国家势力，只知道他们全都带着骷髅面具，且训练有素，动作娴熟、迅速。

瞧见几道红外线从工地外射进来，“B区工地发现感染体，完毕。”带头的对着无线对讲机说着。

随着一声枪响，一只丧尸应声倒地，大战一触即发。

顾衡连滚带爬的躲在了靠着窗户的角落里，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那一个个丝毫没有智慧的行尸走肉，哪里是那些训练有素的军人的对手，一个个只会嗷嗷乱叫，鬼畜般的朝着他们疯跑，在一阵枪林弹雨下，也都重新躺在了地上，回归了平静。

“打开热能成像仪。”带头的人又说着，拿起了无线对讲机，“山雀就位？”

“山雀已就位，听候指示。”无线对讲机对面幽幽的说着。

就打开热能成像仪的这一瞬间，顾衡仿佛觉得自己的眼睛就要爆开一样，他的眼中的世界全变成了灰色，除了灰色以外只有红色十分鲜艳，顾衡可以透过墙壁，看着那十几个正在活动着的人，以及满地的尸体，但是，他看见的并不是整个人，而是他们全身的经脉、血管、大脑，以及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能够直接看到他们的血液流动。

顾衡被吓瘫在地，他快速眨了眨眼睛，视野中，终于恢复了正常。

“六楼，六点钟。”这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领头人话音还未落，“duang！”的一声巨响，从工厂外飞进一颗子弹，一声哀嚎从三楼响起，一具尸体从三楼直接摔落在地上，成扭曲状态。

“五楼，十二点。”

“二楼，三点。”

……

随着一声声枪响，他们也终于注意到了躲在墙角的顾衡，“这里还有一只老鼠……居然不会动？有点意思。”

顾衡听着脚步声，和子弹上膛的声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连那么一点点细微的声音都听的如此清楚，就连别人细微的心跳声也听的一清二楚。

焦躁与恐惧充斥着顾衡的全身，他捂着耳朵，看着旁边的的窗户，心中萌生出一跃而出的念头，但是这里是三楼，顾衡也没有办法了，横竖都是死，摔死就摔死！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来，他走加快了脚步走到角落，领头人看着破碎的玻璃，再向窗外看去，人群中也已经认不出来是谁，“看来，不是感染者。防止病毒外散，尸体全部丢进焚化炉！”

原来另一队人，早已经在一楼准备好了焚化炉，等着楼上的人把尸体搬运进来。

顾衡晃晃悠悠的走在路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楼上跳下，毫无大碍，他也不知道他的视野一下变得正常，一下变得灰暗，更重要的，他现在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想不起任何与自己有关的事情。

雨还是丝毫未停，季节莫约在夏季，多雨季，顾衡漫步街头，总觉得这个城市熟悉而又陌生，路上横七竖八停着的汽车，在城市各个角落不停巡视的军队、消防车、救护车，此起彼伏的警铃声，只是路人少了不少，顾衡衣着单薄，但是寒风吹过，也没有一丝觉得寒冷的样子。

“这栋楼……我好像记得。”顾衡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画面，自己好像曾经住在所公寓里，但又模糊不清，不知道这段记忆是真的还是假的。

“哟顾医生！你刚从哪来啊？怎么浑身是血啊！”

顾衡往声音的地方看去，就在公寓楼下的一个便利店，只是大白天的就已经把卷帘门给关上，这个人从便利店的侧门走出来，穿着人字拖和背心，披着加绒外套，刚好看到顾衡。

“你……是？”顾衡有些懵，眼前这个中年人他并不认识，确切的说，他就算认识也已经不记得了。

“我啊！老李，你不是经常来我店里买烟吗？说起来，已经一个星期没看见你了，大忙人啊。”老李一脸诧异的看着顾衡，总觉得今天的顾衡不同于以往，有些冷冰冰的。

“你这样说的话，有些印象了，只是不深……”顾衡在这路上好不容易遇到个和自己搭腔的活人，也开始询问了起来，“你这便利店要转让？大白天不营业？”

“哎哟，还营业？你失了智吧！”老李白了一眼顾衡，“就一周前，你出差那段时间，这发生了很严重的流感啊，传染速度可快了，然后不少人啊，打着什么世界末日啊，生化危机啊，的名头，到处抢劫，你说要给钱也就算了，这白给是不可能啊。也确实死了不少人，还好上面军队来的快，现在啊，治安差咯，那些感染者都杀不完，谁还有空管这些小偷小摸的？只是现在大家还是不敢出门儿。”

“感染者……”顾衡突然觉得脑袋一阵刺痛，却是一瞬的事，疼痛感并未长久。

老李递来根烟，顾衡摇摇手表示拒绝，老李随后说：“怎么，戒了？女朋友不让抽？”

顾衡脑袋又是一阵刺痛，“女朋友……”脑海里只浮现一个女人的身影，模糊不清，看不清楚脸，支离破碎的记忆根本无法拼凑在一起，顾衡有些惊恐，双收抓住老李的肩膀，“我住在哪一间！”

老李被这么一下吓，嘴里的烟都掉在了地上，看着浑身带血的顾衡，不知为什么，心里起了莫名的恐惧，听见他支支吾吾的说：“五……五……五零二……”

顾衡也不管老李了，从口袋里摸出钥匙，直接往公寓楼上跑去，只留下老李在楼下惊魂未定，老李的表情很微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下一秒便跑开了。

顾衡一口气跑到了五楼，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体力这么好，迅速且丝毫不累，不过这些都并不是重点，他拿钥匙的手略微颤抖，好几次都插不进钥匙孔。

“咔擦……”大门被打开了，里面没有开灯，虽然是白天，这里仍显得昏暗无比，太阳光根本照射不进来。

顾衡对这间屋子感到熟悉且陌生，充满了无比的亲切感，又在记忆搜寻不到任何跟这间屋子有关的东西。

顾衡顺手打开了房间的灯，灯刚亮，便听见屋内的声音想起，是个姑娘的声音。

“谁？”

顾衡定住了，他清清楚楚的看着站在他对面的女孩子，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个名字“苏允诺”，下意识说出：“允儿……”

苏允诺的双眼发红，看来是哭了很久很久，手里拿着一本相册，上面全是顾衡和她的合照，乌黑的长发垂腰，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漂亮，她看着浑身是血的顾衡，也并不害怕，先是迟疑了一会儿，随后直接飞扑到了顾衡的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哭的梨花带雨，拼命锤打着顾衡的胸口，质问着顾衡：“这一周你都去哪了！我怎么也联系不到你！他们……他们都说你死了……”

“允儿……”顾衡一只手抱着苏允诺，一只手抚摸着苏允诺的头，柔声说，“我浑身是血……你不怕我被感染了？”

“不管你有没有被感染，阿衡就是阿衡啊！”

顾衡脑海中与苏允诺的记忆，像潮水一样一股脑的窜进脑子里，就像幻灯片一样开始播放，从相知、相识、相恋，迅速回放着，顾衡将苏允诺紧紧抱在怀中，没有说话，静静感受着苏允诺的温度与心跳。

“咚咚咚”敲门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开门，有一个你们的快递。”

顾衡伸手擦掉苏允诺眼角的泪珠，拉回了正准备去开门的苏允诺，“允儿……等下。”

苏允诺止住了哭声，问：“怎么了？”

“有些事情，我没办法解释。”顾衡眼睛瞬变得全白，跟他在工厂遇到的丧尸、感染者一样，一旁的苏允诺虽然被吓得不轻，但是因为是顾衡的原因，她还是紧紧牵着他的手，寸步不离。

顾衡的视野变得和工厂那一瞬间一样，他透过这扇门，门外站着十几个人，看着他们的动作，都拿着武器，就是不知道和工厂那一波人是不是同一个组织，因为只能看见全身血液流动，看不见人脸。

“允儿，信我吗？”顾衡的眼睛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把苏允诺拉回自己的身边，只是敲门声还未停下。

“阿衡的话，当然信。”苏允诺没有考虑，第一反应给出了答复。

顾衡抱起了苏允诺，就这瞬间的事情，门直接被破坏开，外面的人朝房屋内丢了不少催.泪.弹，迷雾中只知道数十条红外线瞄着自己的身体。

“不要动！”门外的人冲着里面喊着。

“允儿抓紧了，我要跳楼了！”顾衡奋身一跃，这一次又是跳窗户，玻璃窗被撞的稀烂，人顺势往下掉去，只是早就没了第一次的那种恐惧。

“阿衡！这里是五楼！”

苏允诺紧紧搂着顾衡的脖子，眼睛紧闭，不敢往下看。

“咚！”的一声巨响，苏允诺感觉平稳以后，才睁开眼睛，顾衡抱着她半蹲在地上，地面因为顾衡从上而下的冲击力，而下陷了不少。

“吓到了？”顾衡看着苏允诺惊恐的表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来，毕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说了，有些事，我也没办法解释。”

“长官！我说的没错吧！他！是！感！染！者！正常人哪里这么高跳下来还不会死？你看他浑身是血，肯定杀了不少人！！”

顾衡循声而去，那个人竟然就是楼下小卖部的老李！

“浑身是血，果然是太引人注目了，在没搞清楚这一切的时候，我不能被抓住，允儿，我要开始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