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死里逃生,却无人露出欢喜神色,都怔怔地注视着官军离去,许久之后,才有人跑过去抱着死去的亲友大放悲声。
云啸正在出神,就觉得背上被人打了一拳,回头一看,原来是皇甫兄妹,皇甫琴韵笑容嫣然地道:“幸亏你来得及时,不然我们都被人杀啦。”那一拳自然出自她手。
皇甫剑声道:“多日未见,贤弟的武功又高了一重境界。”
云啸道:“俺大哥、二哥是否安好?”
皇甫琴韵微微一怔,方道:“你是说徐宗闵和云妙生吧?呵呵,云啸,你说你这么厉害,怎么找了位如此草包的大哥?喏,都在山洞里呢,徐宗闵被吓成了缩头乌龟,云妙生的腿上挨了两剑,死不了。”
云啸松了口气道:“俺大哥志向高远,俺去瞧瞧他们。”
这山洞口小腹阔,虽说其规模与青龙洞相差甚远,但是容纳二百人当不在话下。
洞内到处燃着火堆,那些受伤的豪杰依洞壁而坐,有人看到云啸进来,便打听外边的情形,云啸回答:“血虎帮、官兵都已退却。诸位可以回去了。”
欢呼声稀稀拉拉响起,有人又问候了几句血虎帮众的先辈祖宗。
有人问:“他们是如何退的?”
还有人问:“怎么他-娘-的还有官兵?干他们什么屁事?”
云啸尚未回答,就听徐宗闵和云妙生的声音从山洞深处传来:“是七弟么?”
云啸回应,快步走过去。
沿途有人道:“原来是云少侠,云少侠又救了咱们性命!”
有人挣扎着起来道谢,云啸慌忙还礼,乱了一会才到达徐宗闵等人身边。
徐宗闵正站着等候云啸,云妙生右腿有两处包着布,刘贲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呻吟。
云啸问:“四哥也受伤了?”
刘贲道:“我早算准了这几日有血光之灾,果不其然,屁股上挨了一箭,哎哟,他-娘-的……疼……五弟怎样?赎金咱们还没凑齐呢。”
云啸道:“五哥平安无事,回来了。”
刘贲突然提高嗓音道:“大哥,我说什么来?我说什么来?有惊无险,是不是?这个我也早算到了,跟咱们一样,虽有些蹭蹬,有些波折,有些那个那个血光,到底平安无事。是不是?我的卦,那是向来很准的,哎哟……哎哟……”
徐宗闵道:“四弟,你少说两句,好好养伤吧。七弟辛苦,救回五弟,立大功一件!”
云妙生道:“贤弟,咱们赎金未缴,他们怎肯放回五弟的?”
云啸简单说了说芍药谷之行的经过以及芍药谷挟持曹文的真实目的,对于洛清雨借血虎帮报仇之事他也毫不隐瞒。
刘贲听罢,当即道:“灾殃之后必有小人作祟,这我也算到了,二哥,我跟你也说过吧?我的卦…….”
云妙生接口道:“四弟的卦向来很准,百泉城内谁不知道?那也不必多说啦。七弟,这位洛姑娘能驱策血虎帮许多好汉替她报仇,可见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她与你决绝也不过是一时的激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日后总会重归于好。”
云啸点了点头,云妙生的这番话的确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云妙生继续道:“血虎帮此次遭受重创,咱们关内武林或许能太平一些时日。只可惜菁英所剩无几,实力大大削弱。不过,这也是咱们济世帮大好机缘。”
徐宗闵道:“二弟说得是,今后咱们济世帮要担起维护关内武林安定的重任。”
云啸道:“青石帮呢?对了,朱盟主呢?咋没见他?”
云妙生道:“朱老犇和他儿子朱悠悠都受了重伤,多半活不了了,青石帮折损了不少好手……嘿……我一直看不上朱老犇,他这盟主之位拿得也不光彩,没想到,人家为了维护关内武林还真不含糊,就冲这,我服他。”
云啸点头道:“的确令人刮目相看,三位哥哥,俺去瞧瞧他们。”
刘贲道:“得去,他毕竟是你半个岳父。”
云啸按照徐宗闵所指的方向朝洞腹走去,血腥味、烤肉味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交织着,越来越浓,冲得云啸直想打喷嚏。
沿途,他看到了几张大大小小的虎皮,正垫在受伤之人的身下。
原来那老农没有唬人,山里头真的有老虎!
从上面的血迹来看,这些虎皮像是被剥下来不久,这荒山野岭的,它们靠啥为生?哎,对了,这里荒山野岭,被困这么些日子,豪杰们吃啥喝啥?难道以虎为食?这不用说,地上散落的骨头能说明一切,更何况还有人正拿着一根骨头在那里敲,企图吸其中的骨髓。
可他们喝什么呢?虎血?老虎一死血不就凝了么?咋喝?
朱老犇和朱悠悠父子分别躺在一张虎皮之上,大喘着粗气,似乎在竭力挽留即将逝去的灵魂,父子俩胸口还分别插着一根箭矢,云啸曾听人说,这些部位中箭,拔出来人就死,不拔还能多撑些时辰,云啸不明白其中缘由,也没有试过,不知道是真是假。。
在他们旁边,有三条精壮大汉,守着大半只死虎和一方小水潭,静静地水面上时而有小小水花溅起,伴随着滴答声清响,原来,水潭上方有一条上粗下尖的石笋垂下,上头悬挂的晶莹水珠,在火光的照映下闪闪发光。
那老虎之所以在这洞里聚集,或许是因为这里有他们赖以生存的水潭。
嗯,血虎帮的计划本来很好,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没有料到这里有个吃喝都有的山洞。天意所在,有些人命不该绝,难道这群人里有贵人?
人多而食物和水少,为了避免有人不守规矩争夺偷窃,故而有三条大汉看守。
看见云啸到来,其中一条大汉问道:“血虎帮退了?”
云啸点了点头,那人向另外两人道:“既然敌人已退,咱们就不必守着了。”三人收起兵刃,向云啸叉手后离开。
云啸蹲下身子察看朱老犇和朱悠悠的伤势,轻喊数声,不见答应,旁边有几个身着青石帮服饰的人道:“叫不醒的,帮主和少帮主恐怕熬不过去了。”
云啸突然想起朱兰兰身上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龙涎,连忙起身向洞外奔走,刚甩开步子,就见朱兰兰迎面飞奔而来,带着哭腔道:“我爹和我哥呢?”她后面还跟着朱老强、皇甫兄妹和阿史那兄弟,黑呼呼一小群。
云啸道:“快!龙涎,或许还能救他们!”
周围的人一听有什么龙涎能够搭救将死之人,都来了兴趣,除了那些不会走的,都缓缓围了上来。皇甫琴韵趴在云啸耳边问道:“什么龙涎?”
云啸应了一句:“就是龙吐的口水。”
他顾不上呆呆发怔的皇甫兄妹,跟着朱兰兰来到朱老犇和朱悠悠之间蹲下身子。
朱兰兰掏出装着龙涎的钿盒,解开上头捆扎的缎子,来回看着父亲和哥哥浑身上下的伤口,不知所措地看着云啸道:“我……该怎么办?”
云啸暗暗叹了口气,这姑娘向来机智,这会却乱了手脚,当真是关心则乱。“先找致命伤!让俺来吧。”他怕朱兰兰心慌意乱之下一阵乱倒,把珍贵的龙涎浪费掉,反而救不了人,于是从她手中接过钿盒。“剑声兄,还得请你帮忙。”
皇甫剑声道:“怎么帮?”
云啸翻了翻朱老犇和朱悠悠,看箭矢没有穿胸而过,稍稍舒一口气道:“你拔箭,俺滴龙涎。”
皇甫剑声瞧了瞧朱兰兰,爽快地道:“好说!”把宝剑交给他妹,单膝跪地,伸手就要去拔朱老犇身上的箭。
云啸道:“先别忙,俺说拔的时候,恁再动手。要快!”这活他没有做过,一切只能凭借直觉。
云啸先用剑轻轻划开朱老犇身上所插箭矢周围的衣衫,小心翼翼打开钿盒盖子,凑近伤口。
围观的人都屏气静声,瞪大眼睛注视着云啸的一举一动,都想看看他要施展什么仙法,以救回这两个大半截身子已经踏入鬼门关的人。
“拔!”云啸轻呼。
箭镞从皮肉中一跃而出,发出“哧”地轻响,朱老犇“哼”了一声,身体随之抽搐。
云啸微倾钿盒,将龙涎滴入创口,朱老犇抽搐得更加厉害,尽管朱兰兰见过类似的情形,依旧花容失色,泪如雨下,按着父亲的肩膀连道:“爹,快好了!快好了!”
朱老强也在旁边喊:“二哥,醒醒,快醒醒……兰儿,这个成么?”
朱兰兰道:“我亲眼见过,成的。”
云啸一刻不停,又和皇甫剑声如法炮制,去打理朱悠悠胸前插着的那支箭。
当朱悠悠也抽搐起来的时候,朱兰兰越发手足无措,安慰完父亲又去安抚哥哥,忙个不停,哭个不住,煞是可怜。
云啸心疼朱兰兰,可眼下救人要紧,迟一刻或许就会让这父子俩丢掉性命,因此分不出心来怜香惜玉。
朱老强非但不能帮朱兰兰平复心情,反而一个劲地道:“哎呀,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兰儿,要是不成,就别再折磨你爹和你哥啦,让他们安生去吧!这位小兄弟……云少侠,快快住手吧!”
说着就去拉云啸,朱兰兰哭着喊:“三叔,你别动他!”
朱老强不听,扯住了云啸一条胳膊想把他拽起来,哪知云啸纹丝不动,依然在稳稳地向朱老犇腹部的伤口上滴龙涎,朱老强暗自纳罕,心想我这一扯就算是头犟牛也得打转,这少年竟全然不当回事,当真奇怪。
这一下激起了朱老强的牛脾气,不由自主使出全力。
跪在地上的朱兰兰直起腰来,用力推攘朱老强腰跨,口中道:“三叔,这当口你犯什么浑?”
可她三叔脖子上青筋突起,正在与云啸较劲,双脚定在地上,身子像一株大树,根本不在乎她这蚍蜉之力,朱兰兰无可奈何,更加忙乱,也哭得更加伤心。
群雄看不惯了,有人喝道:“朱老三,快放手!”
“你忒不懂事,云少侠在救你哥哥、侄儿,你怎么捣起乱来了?”
“我看他是疯了!”
……
有人去拉朱老强,却被他轻而易举或推倒在地,或一巴掌扇到一边,一来二去,也就没有再干上去自讨没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