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紫衣的谢雨嫣一脸平静地目送着李清寂离去，反而是站在旁边的小兰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估摸着李清寂二人已经走远，小兰慢步走向房门将已经关好的木门重新合实，又在里面将其闩上，这才放心地回到谢雨嫣身边，低声说道：

“小姐，我这几次出去解手仔细看了下这船上的守卫，这屋子附近的守卫不算很严，刚刚我故意示弱，相信那什么李清寂也不会多加护卫，只要我们闯出去把动静闹大，让船上其他人也知道我们的身份，那些人总不会任由李清寂胡来吧。小姐可是丞相之女，那些人还不得好吃好喝地供着小姐，何必委屈自己。”

谢雨嫣闭着眼睛，右手食指不住地敲打着自己大腿，摇了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丞相之女的身份或许在大多数地方都有用，但绝不包括北府军。北府在朝堂上素有李氏私军之称，这条船又是李清寂的主船，我们若是闯出去，恐怕第一个想要我们命的不是李清寂，而是这船上北府军的其他将领。”

小兰本就是谢雨嫣着重训练出来作护卫用的，顶多平日里有些小聪明，时局大势什么的素来不在小兰考虑范围之内，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一个点子也被谢雨嫣否决了，这下更不知道怎么办了。挠了挠头，愁眉苦脸地对谢雨嫣问道：

“小姐，那怎么办嘛，闯出去也是死，不出去也是死，这可真是烦死人了。”

谢雨嫣不怎么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她想的反而是另一件对自己重要性可能更高的事——小兰被擒。小兰平日里就跟个武痴似的，也不关注自己给小兰找的那些喂招之人的身份实力，所以小兰可能不清楚自己的实力水准。

但小兰不清楚，并不代表谢雨嫣不清楚啊。乱世中有一点倒是要比太平盛世好上不少，那就是武功秘籍什么的在市面上流行的蛮多的。

依靠着丞相府的地位，谢雨嫣前些年大肆收集各种武功秘本，在专业武师的帮助下对其分门别类进行整理，又将这些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小兰，毫不夸张的说，小兰的一身武艺都是谢雨嫣的心血。

谢雨嫣也检验过小兰的这身武艺，这几年来从楚州南部一直往东打到海州又掉过头来打回顺安城，一些不是那么显赫的世家府邸，小兰都可以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肆意行走。哪怕是顺安城里最强的周家、黄家、徐家这些，小兰也可以做到全身而退，虽说也会受些伤，但并不严重，这也是谢雨嫣敢仅带着小兰一人闯北府的底气所在。

可如今上了趟北府军的船，小兰竟连续败于两人之手，而且其中有一人还是女人，谢雨嫣只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对了，小兰你刚刚说你跟那女人交手的时候是故意示弱，那你如果用全部实力跟她打一场，谁会赢？”

小兰歪着脑袋回味着刚刚短暂的交手，想了片刻，有些泄气地说道：“小兰应该能跟她交手一两百回合吧，不过小兰内功不如她，大概率最后是打不过的。”

谢雨嫣皱了皱眉，眼神有些凝重，喃声自语道：“有些奇怪。”

“小姐你想到什么了？”

“李氏南迁之际，家中有四位叔伯走散，甚至当时的老家主也被流寇杀死于逃亡途中，所有人一直以为李氏秘网已经崩溃，能有今日全靠当今圣上的宠幸和制衡，可如今李氏的实力，有些让人看不清啊。”

“小姐啊，你想这些有什么用，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想想怎么逃出去才是正事，不然人都死了，就算知道了李氏秘网的实力又有什么用。”

谢雨嫣捏了捏小兰的脸蛋，有些恨其不争地说道：“北府又不会杀我们，你这脑子里天天想的都是些什么哦。天下人事，不过都是利字罢了，只要我们手里有着李氏想要的，我们目前就是安全的。”

“李氏想要的？北府是李氏的私军，那他们肯定想要缩地镜咯，一个破镜子搞得这么复杂。”

看着小兰气鼓鼓的样子，谢雨嫣不禁一笑，轻声说道：“哪有那么简单？一个缩地镜肯定满足不了李清寂的胃口，他刚刚那番话不过就是想要更多罢了，但是他不知道我们有什么，所以他什么都不说，让我们自己猜。猜对了，皆大欢喜，猜错了，可能就要被扔下去喂鱼了。”

“啊，还是要死啊。”

没有理会小兰无聊的抱怨，谢雨嫣只觉得自己以前遗漏了什么，一道亮光不断地在自己脑海中闪来闪去，但却总是抓不住。

“小兰，拿纸笔，我要重新推一下李氏。”

********

李清寂没有心思去关心谢雨嫣现在在想些什么，吓唬谢雨嫣的一番话纯粹就是临场发挥，迫使谢雨嫣拿出更多的东西来，毕竟李清寂对谢雨嫣实在是不了解，她藏了什么、能拿出些什么，李清寂还真不知道。

不过谢雨嫣主仆二人的小命在自己手上，李清寂也不担心这两人耍花招，虽说要照顾一下谢杰的面子，杀肯定是不能杀，但断条胳膊断条腿啥的，想必谢杰也犯不着跟着自己拼命。

李清寂在房间里一边拿着从静秋传过来的一份最新详报，一边想着谢雨嫣缺胳膊少腿的样子，脸上也不由地浮现出了可惜的神色，暗感自己有些过于残忍。

跪坐在李清寂身后为其按着肩膀的媚儿看着李清寂带着些遗憾的侧脸，疑惑地问道：“相公这副表情，可是静秋出了什么状况吗？”

李清寂哪里会让媚儿知道自己在替谢雨嫣可惜，好不容易把白天里的月影姑娘混过去，这要是再提上谢雨嫣，今晚可就别想再进一步了。

“哦，没有，静秋守将樊荣于昨夜自尽，部分陈军往西突围，余将献城受降，静秋基本上是稳定住了。只是这封详报”李清寂将手中的详报递给身后的媚儿，继续说道：“傅叔在详报里说，此番静秋之战我方阵亡不足三千，重伤千余，俘敌万五，傅叔问我接下来是战是和。连傅叔都心动了，真不知道宇文格怎么打下来的这番基业。”

媚儿接过详报粗略地翻了翻，指着一处被李清寂标了红色记号的地方问道：“傅帅在详报里说陈军步卒披甲率不足三成，且大多还是皮甲，陈军真如此不堪？”

“大抵上应该如此了，不然无法解释陈军为何会如此之弱。李丹战死，樊荣自尽，北军南下，陈国内有良君，外有贤将，上阳城直到今日，城门四开却没有一名官员离城逃命，如此陈国，可惜了。”

媚儿有些不解地问道：“相公如此看好陈国，若是等陈国缓过劲来，岂不是我北府劲敌？”

“哈哈”李清寂笑了两声，接着说道：

“媚儿说的不错，若是陈国能弥补上兵甲差距，说不定还真是我北府劲敌。但是呢，我们要向长远看，现在的九州毕竟不是上古天地初开时候的九州啊，当下便北有辽国虎视眈眈，南有闽越癣疥之疾挥之不去，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从东边海上来个什么海国，或者从西边大漠之外来个什么大漠国。

谁去一统九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国家必须强盛，必须国无内患，必须充满活力，能护佑这天下苍生。就像我大周，若是不能上下一心，依旧是这般各怀鬼胎，即便我能靠北府镇压一时，强行一统，又能如何？虚假的繁盛罢了，又何必去做。”

这个时代毕竟还保持着国家为大的思想，若是李清寂这番话传到外面去，保不齐就要被外面的书生士子骂个狗血喷头。不过李清寂作为李氏未来的家主，北府军半个掌权人，倒是不在意士子的口诛笔伐，毕竟笔锋再锐都不敌刀利。

李清寂可以毫无顾忌地将话说出来，但媚儿可不行，斟酌了半晌才说道：“相公的想法倒是......有些不一样呢。”

见媚儿对这种话题还有所顾忌，李清寂也不再自讨没趣，将媚儿手中的军报接过随手扔到一边，自己则是顺势贴到媚儿身上将其压倒在床上，将嘴凑到媚儿耳边吐着气，轻声说道：“都是以后的事了，不急于一时，我们先睡觉。”

即便已嫁为人妇，但被这般‘突然袭击’，媚儿的玉颈依旧忍不住微微发起烫来，小声劝道：“傅帅那里还等着相公的回信呢。”

李清寂一边解着衣衫一边不以为意地说道：“让傅叔自己发挥就好，总归要给陈国一点压力的，不差这一晚上。我们做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