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如铃音般悦耳的声音传入王权的耳中,他神色一滞,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样貌稚嫩的小师妹。
年轻三四岁的李清清眼眶微红,神色黯然,仿佛经历过什么重大的悲伤一般,泣声道:“师兄,师父他死了。”
渐渐回过神来的王权忆起某些事情,神情饱含复杂之情。随着一些记忆的浮现,原本黑暗无边的周边,也开始产生了变化。熊熊燃烧的大火,哭喊的人群,以及一具被烧成焦黑,完全看不出原本样貌的尸体。
天启三年,他的父亲因救人死于一场火灾。
他静静地凝视着那具焦黑的尸体,神色复杂,幽幽叹息一声。他现在有很大的把握去确定,将张岩转化为异类,与缠绕在温馨本体的诅咒都来自同一源头,也就是大妖梦魇。但两者虽同出一处,但给人的感觉却并不相同。
他轻声呢喃道:“温馨本体的诅咒是孤独,那么你又是什么?”
“是梦想。”本该死去的尸体突然睁开了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权,“是无数人在漫漫的时间长河中埋葬的梦想,这就是我的力量本源。”
对于尸体的突然异动,王权没有丝毫的意外。对于异类,有再多惊异的事情都不足以让他产生意外。
他轻笑一声,道:“梦想吗?听起来与你这大名鼎鼎的大妖梦魇着实不配。”
他虽刚刚开始接触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但民间传说之中,也流传过梦魇的传说。传闻之中,这种生灵嗜好侵袭他人的梦境,以吞食美梦为生,制造噩梦给他人带来恐惧,某些古籍上更是记载梦魇可在梦中杀人,每一个传说都在彰显这个大妖的恐怖。
尸体咧嘴一笑,配合那张血肉焦黑的面容更显恐怖:“我的源头乃大妖梦魇,一切与梦有关之事,皆归于我的掌控。梦想……既然带了【梦】一字,自然也不例外。”
王权神色不变,淡淡地说道:“所以呢?你千辛万苦进入我的梦境中,又是想要做什么?”
尸体坐直身体,一双被火熏得发红的眼睛凝视着王权许久,缓缓说道:“小子,你的梦想是什么?”
若是换成其他的场景,这段话听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毛病。但此时此刻,一具来源于大妖梦魇的家伙,却问自己梦想是什么,这不禁让王权神色一滞,半响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梦想,如果非要说的话,就只有好好活着了。”
尸体轻笑一声,道:“我所问的,是你最初的梦想。”
最初的梦想?
王权陷入沉思,如果算上自己的前世,最初的梦想也不过是庸俗的想要赚更多的钱。
“看来你似乎已经遗忘了。”尸体略表遗憾,轻轻地摇了摇头,“仔细想想看,五年前,你对你的父亲说过什么。”
它的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引导王权陷入回忆。
五年前……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有发生什么吗……啊,对了。那个时候,他似乎的确有过一个不一样的梦想。
……
“喂,小子。你想不想做个英雄?”
年纪虽然超过四十,却依旧有着一副年轻人样貌的男人重重地拍了一下男孩的脑袋,十分不正经地朝他笑了笑。男孩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脑袋,目光极其不满地看向男人,道:“英雄?为他人牺牲的那种吗?我可不要。”
男人轻轻啐了一口,无奈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个年龄开始就这么现实。那么我换一个方式问你,你想不想保护你的小师妹?”
男孩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不远处正拿着一根树枝逗蚂蚁的女孩,一副极其不情愿地样子慢吞吞地说道:“这种事情,当然是想的啊。毕竟,师妹她也是我的亲人。”
男人咧嘴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去做个英雄吧!”
男孩眉头微微皱起,道:“为什么?”
“听着,如果你想要保护你的师妹,就去做个英雄。去……做一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男孩眼中的男人极其罕见的露出一副相当认真的表情,“去拯救这个崩坏的世界。”
“老爹你在说些什么,是不是又犯中二了?”
“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男孩异常地摆出一副大人姿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了知道了,要是我想保护师妹的话,就要成为一个大英雄。”
……
“师妹。”
“怎么了?”
“我果然没法成为一个英雄。”
男孩看着自己父亲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他的眼中除了浓重的悲伤,还有对死亡的深深恐惧。他慢慢弯下自己的身躯,无力地蹲坐在地上:“我果然……还是想好好的活着。为他人牺牲什么的……我才不要!”
女孩轻轻伸出双臂,怀抱住男孩已经开始略显坚毅的后背,轻声说道:“没事的,师兄。英雄什么的,我们不当就是了。”
……
从记忆中渐渐挣扎出来的王权凝视着眼前的尸体,自嘲一笑,道:“你勾起我这些记忆又有什么用?我的本质上,还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啊!”
尸体笑而不语,王权身后的师妹用手指轻轻撩起自己的秀发,樱色的嘴唇轻启,道:“那么师兄,如果是为了我的话,你愿不愿意当一次英雄?”
王权转身看向她,他的手臂微微抬起,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突然肆意大笑起来,道:“你在说什么啊,你只是我家小师妹的幻象罢了,就凭你还想蛊惑我?”
“师兄。”李清清露出极为哀伤的神情,若是旁人看去,必心疼不已,怀疑王权是否对她做了什么,“可否为我做一回英雄?”
周遭的黑雾再次袭来,影响王权的思维。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轻笑道:“一个个的都在想什么啊,连这种小手段用上了,你们就这么想看我无偿去救人啊。”
他欲要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清清,却因梦魇之力的影响,无法隐藏著自己的情绪。在他的眼瞳中,悄然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无奈。
“随便了。”他完全放弃了抵抗,任凭梦魇的力量侵蚀他的思维,低声自喃,“就冲你这张脸,我便当一回英雄好了。”
【引气丹兑换成功。】
镜中世界内,丁毅面色挣扎地看着一动不动的王权,他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停,无力去救助王权。
而就在下一瞬间,本该陷入梦境的王权,突然睁开了双眼。丁毅等人面色一变,一个从未经过专门训练的人,居然能够靠自己的意志力从梦魇的梦境之中挣脱而出?
房间内,赵无眠看到清醒过来的王权,眼中爆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他转头看向井墨,道:“这便是你的打算?但你为何要这么做?这对你来说,并无好处吧?”
井墨目光微微流转,道:“这与我来说自无好处,但……那医生与我交易的内容,便是以大妖梦魇死后残余的力量,去影响他。”
影子中,温馨面露异色地看着他。不知为何,王权给她的感觉大不相同,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众目睽睽之下,王权极其自然地往嘴里塞了一枚引气丹。他转而看向依旧陷入疯狂的张岩,喃喃自语道:“果然不该放开心神的,去救一个没多大关系的人,现在仔细想想还是感觉好亏。”
他极其无奈地长叹一声,任凭梦魇之力影响他的心神。引气丹入口即化,顺着他的咽喉流入体内。全身的毛孔仿佛被那丹药赋予了灵性,微微张开,如凶兽饕餮般贪婪吞噬周遭的力量。
丁毅眼前一亮,虽然不知道王权究竟吃了什么居然能够直接朝引气境过渡,这与他们一开始的计划有些偏差,但终究还是指向同一条路。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散发白芒的石头,朝着王权远远丢去。
井墨扭过头看向赵无眠,颇为惊奇道:“你们连灵石都准备好了?”
灵石,乃天地灵气凝结而成,珍贵无比。在独立,缺少天地灵气的镜中世界内,也唯有灵石才能为王权提供进入引气境所需要的天地灵气。
灵石远远飞来,落在王权的脚下。它所逸散出来的灵气如归家的鱼群一般朝着王权涌去,却于他的身体半寸之外停止,仿佛被他趋之门外。
丁毅神色一变,王权的身体在拒绝融入天地灵气?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所有人都神色剧变。王权脚下的灵石毫发无损,反而是镜中世界内充斥着,专属于异类的力量,被疯狂吞噬。
井墨神情震撼,这小子,居然放弃了天地之间最为纯净稳定的灵气,转而吞噬最肮脏混乱的异类之力,去冲击武道之境!
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一丝丝地被王权所吞噬。井墨面露异色,扭头看向同样神情震撼的赵无眠,道:“他这样究竟算是武者,还是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