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
陆丞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
整个人间已经近千年都没有妖物大规模出没，但前朝末年之时，天下十三州突然有一批妖族涌现，据传在当时的兖州有着一尊大妖肆虐，真身遮天蔽日，以无数兖州百姓为食饵，当时的兖州生灵涂炭，后来遥坐于昆仑之上的剑仙有所感念，一剑横跨半座人间，直接将那尊大妖分成两半。
只是当年的妖族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除却这一桩摆在明面之上的公案之外，十几年来便再也没有任何关于大妖的传言，而大妖不显于世，十三州之中的其它妖族也就像是蛰伏了起来，很少有关于妖伤人的消息流传。
陆丞在青山上的道观生活了十几年，也从未听说过附近有妖出没，但眼前之人的神色也不像作伪。
他想起了前几天初次见到陈知的场景，那时陈知就是刚从知县那里离去，并且先前在山脚下还似乎是正在被什么人追杀。
而现在十几年没有任何妖物现身的镇上有妖出没，还正好杀死了知县，难不成这两件事之间会有什么关联？
但他来不及细想，小镇上除了当年那个前往长安的儒士之外，就只有药铺的王掌柜平时对他多有照拂，现在他的性命悬于一线，陆丞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正当陆丞准备和那人一起离开道观前往小镇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我和你一起去。”
陆丞回头，正好对上了陈知的目光。
他有些诧异陈知会随他一起前去，毕竟这件事情表面上看和他并没有关系，但多一个人总归是好事，而且陈知是修士，如果仅凭借陆丞自己一个人的话，还真未必有办法能够救出掌柜。
临走前陆丞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多年的道观，他很清楚，这次下山后，是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
陆丞和陈知来到了小镇上知县的府邸，他们对那只妖的情况一无所知，前来报信的小商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想要在此地搜寻一些线索。
知县府上凌乱不堪，一片狼藉，就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洗劫。
陆丞虽然很少下山，但对于小镇上的一些情况还是有所了解，那名知县并不是修士，只是一个普通人。
而妖族生来便不同于人类，拥有着得天独厚的力量，那名知县对上的妖族，即使是一只最普通的妖，也相当于一个普通人对上了处于淬骨境界的修士，不可能有半分还手之力。
故而眼下的情况必然不是打斗造成的，反而更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他们一直向府邸深处走去，一路上多了不少尸体，都是府上的家眷，每个人的胸口都被开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陆丞神色平静，虽然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副场景，心中难免有些慌乱，但他很快就平复下来，从小诵读的道家心经以及陆道人的教导让他绝对不会表露出来分毫。
他的心中有些疑问，从这些人的死法看来，的确不同寻常，但也未必就能够下结论一定是妖所为，山上的修士也同样可以用类似的手法杀人。
一旁的陈知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出口道：“别说山上仙家，就是那些成就有限的人间武夫，一拳下去，也能够造成同样的死法。”
陆丞点了点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不能肯定是妖族屠了县尊大人全府，更何况近年来，十三州的妖族轻易不会出世。”
他又接着说道：“那么为什么刚才的那人一口咬定就是一只妖做了这一切，还抓走了药铺的王掌柜？又为什么非抓一个普通的药铺掌柜不可？”
陆丞没有办法得出答案，整个事件都透露出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就在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因为我看到了。”
正在检查尸体的陆丞和陈知一起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那是一个约莫五六岁模样的女孩，带着愤怒的神情，望着他们。
“我看到了一只长着三颗头颅、人面蛇身的怪物来到府上，它还问爹爹要一样东西，但爹爹回答说已经不在他那儿了，它就杀了我爹爹。”
陆丞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孩：“你是苏知县的女儿？”
女孩点了点头。
陆丞接着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
“好像是一封信。”
一旁的陈知神色微变，眼神冰冷，他走上前，手中拿出了一根约莫一尺长的线香，通体紫色，正色道：“我们有办法为你父亲报仇，你愿不愿意相信我们？”
女孩又点了点头。
“这是山上仙家之物，上好的引梦之香，能够帮助我看到你的记忆，你放心，对身体不会有任何坏处，只需要放松心神，闭上双眼即可。”
待陈知话音落毕，小女孩如他所说闭上了双眼，他手掌轻轻拂过面前的紫香，随即它便快速燃烧起来，不过眨眼的功夫便燃烧殆尽。
陈知也如同小女孩一样闭上了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一幕让陆丞感到颇为新奇，他曾在书中看到过，一些山上仙人有着各种奇异之物，引梦之香传说为上古仙人所创，能够助人神游梦境，重现出一些记忆里的场景，并且可以粗略地检测一个人所说是否属实。
这种线香不同于一些修士专门针对神魂的术法，对一个人的神魂完全没有任何损伤，但坏处也同样明显，那便是被施展此物的人不能心生任何抵抗。而且此物名贵，远非一般人能够拿出手的。
没有多久，陈知悠悠转醒，神色凝重，他看向陆丞：“我能够借助记忆中的画面大致推算出那名妖的去向，但我好像并没有在其中看到那名药铺掌柜的身影。”
“并且那名妖确实如同她所说，有着蛇身和三颗头颅。”
陆丞皱了皱眉头，古有大妖相柳，九头而蛇身，所过之处，尽成泽国。
这只妖或许并不是一般的妖，而是有着大妖血脉的特殊妖族。
他望向陈知：“你来雍州到底是为了调查什么事，为什么青山镇一个普普通通的知县会引来一只妖？”
陈知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道：“圣人坐镇天下已逾十六载，近来长安有传言，说雍州州牧暗中联络妖族，想要颠覆圣人。”
“而雍州下辖扶风郡守据说掌握了州牧勾结妖族的证据，青山的知县便是他的亲信。”
陆丞脸色一变，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天下统共十三州而已，而能够执掌一州之地的人又岂是庸碌之人，他们是真正站在山巅的人。如果情况属实，那雍州可快要变天了。
他只是想救回药铺的掌柜罢了，并不想无端卷入这场即将在雍州大地上掀起的狂风。
但眼下陆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叹了口气，对陈知问道：“这么大的事情，长安那边的回应就仅仅是让你来雍州？”
陈知挑了挑眉，颇有些不满：“我怎么了？我可是殿前司里最年轻的都指挥使。”
“不过，圣人之行，其务在周密，长安一定还有别的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