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山没有倦意,听到楼下似乎有动静,便下了楼。
却见王婶正在招待一位客人,那位客人有些特殊,是个姑娘,眼睛很大,但眸子黯淡,是个盲女。
皮肤很白,穿着黑色罗裙,胸前对襟纹着紫色云纹,袖口等处的装饰亦是紫色,给人一种人畜无害,而有冷清之感,亦如谷中幽兰。
那姑娘有些胆怯,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着。
“婶婶您好,我叫阿喃,我可以在这借宿一晚吗?只是,只是我没带钱。”
姑娘的声音本来就很小,最后那一句更是微不可闻,要不是陈青山是个修士,隔这么远还真听不清。
王婶本来就是个善良之人,见少女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再加上其是个盲女,也管不得她有没有钱,只剩下心疼了。
“没事,姑娘,你先坐着,饿了吧,婶给你做饭去啊,钱的事,别放心上。”
王婶吆喝着,想叫道十三下楼招呼阿喃,却发现无论如何呼喊道十三,道十三都没有应答。
看样子,道十三睡得很死。
“这小子又做梦了。”王婶无奈一叹,道十三不仅爱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关键之处就在于,当这小子入梦之时,根本没人能叫醒他。
无奈王婶只能让陈青山帮一下忙,照顾一下看不见东西的阿喃,随后便一头钻进了厨房。
陈青山无事,自然是应了下来,掩上了门,替王婶沏了壶热茶,泡好后,倒入瓷盏里,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阿喃身前。
“喝茶,小心烫到手。”
“谢谢。”
阿喃感受到了脸上的热气,伸出手在桌上摸索着,双手捧起了热茶,小口地抿着。
在听到陈青山的声音后,阿喃又介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我叫阿喃,呢喃的喃。”
阿喃的声音很小,就如同她介绍自己的名字一般,呢喃的喃。
“陈青山,未见青山老的青山。”陈青山学着阿喃的说话方式,说道。
“好,谢谢青山公子,还有那位好心的婶婶。”
阿喃回复道,声音依旧很轻。
“阿喃姑娘应该不是这山石镇的人吧?”陈青山问道。
阿喃放下手中的茶盏,点点头,应道:“我是东都人士,我要去找我爷爷。”
所谓东都,便是洛阳,大唐立国之后,以长安为都,洛阳则是辅都,而洛阳多世家大族。
“哦?”陈青山发出疑问之声,他之前看阿喃的无论是衣着还是谈吐,就不是寻常人家,若是阿喃来自东都,那便不奇怪了。
“爹爹要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为妾,我偷偷便带着丫鬟从家里逃出来了,结果我们在这走散了。”
“原来如此。”陈青山摸了摸下巴,心道自己碰到了一出说书先生口中的戏码。
“爷爷最疼我了,只要找到爷爷,我就不怕爹爹了。”阿喃又补充道。
“那阿喃姑娘的爷爷在哪?”陈青山好奇道。
谁知阿喃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说自家爷爷五年之前便离了家,一去不回。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我是不会回东都的,也不会同意与那位小侯爷的亲事的。”阿喃叹息一声。
“小侯爷?!”陈青山有些惊讶,这阿喃姑娘也不是个普通人呐,若不是名门之后,又怎么可以与一位小侯爷相配。
既然说开了,阿喃也不再隐瞒些什么,悉数道来:“不瞒陈公子,阿喃是黄家兵庐之后,父亲正是如今的兵庐之主。”
“号称天下武库有十分,兵庐独占七分的黄家兵庐?”陈青山道。
“嗯。”阿喃点点头。
“那阿喃姑娘的爷爷便是那位天下闻名的东都枪仙,黄百甲?”陈青山说道。
“是的,黄百甲,那个天下间最疼爱我的老头。”阿喃点头,神情有些黯然。
黄百甲,是比长安剑魁陈痴狂还要老上一辈的人物,六十年前就被称为东都枪秀,以一杆号“逆鳞”的枪,压得东都无数天才不敢抬头。
待其入了七境,成了大能,便有了“东都枪仙”的美称。
陈青山识得阿喃爷爷黄百甲,一来是因为黄百甲的实力,但更多的是因为百兵谱。
所谓百兵谱,是长安司天监的术士搞出来的东西,他们研究收纳了天下前一百的兵器排名,而黄老爷子的逆鳞,高居第十一位。
至于那前十柄兵器,早已不是人间之兵,都是曾经仙人用过的兵器。
阿喃收拾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来:“爷爷消失后,以父亲六境中期的实力,无法守住兵庐的底蕴,兵庐渐渐式微。”
“父亲便要将我嫁于洛河王氏的小侯爷为妾,还拿出了百兵谱排名第二十三的青渊作为嫁妆,以换取洛河王氏的帮助。”阿喃又言。
陈青山想起了白天遇到的王朗,想必他就是洛河王氏所遣,前来寻找阿喃的。
陈青山提点了阿喃几句,说洛河王氏的人已经出现在了山石镇,阿喃面色变了一些。随后抬起头来,白皙的脸对着灯笼,黯淡的眸不起一丝波澜,有一种奇特的美
“阿喃便是阿喃,阿喃要做自己,莫说是妾,就是正妻,阿喃也不答应。阿喃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筹码或附庸,阿喃有自己的路。”
看着眼前的姑娘,陈青山知道,这是一只什么笼子都关不住的鸟,即使她没有任何修为,即使她只是个盲女。
阿喃是一位奇女子,而这世间的奇女子又怎么会遵循命运的摆弄,向不公的命运拔刀,是生而为人的权利,只是这世间的大多数人似乎已经丢失了这项本能。究其原因,大抵是他们或多或少地害怕着什么东西,且此事,无关男女。
山石镇外,洛河王氏的人马扣押到了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女子一境修为,是个武夫,正是与阿喃走失的丫鬟。
王朗开始联系自己的族兄。天刀侯之子,小侯爷王研,出身之时便天降异象,据说有大能之资的王研。
“王朗少爷,小侯爷那边已经来了消息,阿喃小姐的父亲已经连夜乘坐天梭法舟,从东都出发,等天亮,最晚午时便可到达。”那老奴打扮的三境儒修对王朗说道。
王朗点头,走近阿喃的丫鬟,用手紧紧捏住其下颚,迫使其看着自己,丝毫不在意丫鬟凶狠的目光:“小侯爷能看得上阿喃小姐,是阿喃小姐的福气,若不是小侯爷正好缺一柄趁手的兵器,小侯爷还不答应呢。待我家小侯爷证道大能之日,便是一门双大能,你黄家兵庐亦有荣光,明白吗?”
“小姐不想嫁便不嫁,小侯爷,大能,可笑!”这丫鬟倒也是个直脾气。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
王朗一耳光抽到了丫鬟的脸上,指印清晰可见。
“黄家的一条狗而已,也敢妄言,另外,这不是婚约,是交易。既然是交易,毁约的一方,是要付出代价的。”
“还当兵庐是当年的兵庐呢?你说你黄家的所谓的兵庐之主敢不敢违约,去承担天刀侯与一位未来大能的恶意呢?”王朗擦了擦手,步入旁边准备好的帐篷之内。
小丫鬟面色一白。
与此同时,客栈内,道十三又在做梦,他梦到了一条无比巨大得金龙,此龙光是龙鳞便有半座山石镇大小,生五爪。
金龙龙口含着七彩龙珠,身子被锁链所束缚,有淡淡的金色气息不断地从金龙身上溢出,然后消散,此龙,似乎正慢慢变得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