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喂，老爸啊。我钱花完了，发点钱给我。”
“赢儿，我记得我半个月前才给你发了一千五吧？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
“最近常跟女友出去玩，开销有点大……你赶紧给我发吧。”
“你知道……”
又开始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条绷直的绳子突然被于赢剪断。
于赢放下了手机，鼠标双击点开了游戏。
“快上课了，你真的还要开吗？”
舍友整理好装扮，过来就看到于赢打开了游戏。
“怎么？你要去上课？不是说好的不去吗？”
往常旷课他们都是一块的。
对于课上的知识他们基本都能掌握了，所以就懒得去听线下老师枯燥乏味的讲课了。而老师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让他们更猖狂。
“我也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啊。”
“这模样的你让我感到陌生，不过挺好的。”
舍友们都出去了，只剩他一人。
他的声音孤独的在宿舍里回荡，脸上是兴奋与开心的表情。
显然他很享受。
手机接收到了父亲转账的消息。
2
黄昏与半夜前的时间段路上散步的人是最多的，在校园内田径场一般是最多学生的选择。
于赢牵着女友的手，两人缓慢走在田径场的跑到中，循环不止。
他们闲聊着，但都是于赢的声音。
他察觉到了女友的异常。
“怎么了吗？是有什么心事吗？”
“于赢，我们分手吧。”
真是句经典的台词。
她的语气没有情绪，冷冰冰的吐出一字一句。
于赢愣了一下。
“你这是跟我开玩笑是不是？今天不是愚人节哦。”
“我没跟你开玩笑。”
她叹息着说，疲惫的面容没有神采，
于赢注视着这张他深爱着的脸，眼睛被血丝占据。
“为什么……”
“你让我很失望，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什么好的未来。”她顿了顿，眼里也有了泪水，“我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你，我想让你与我一起往更好的方向发展，但这些真心你都当做了耳旁风，我的劝说没有意义，我很累……我想了许久，我想你应该只是需要我的肉体，从中获取快感与满足欲望，对于你来说，我只不过是个工具人。当然这只是我的臆测，你真实的想法我并不知晓，你可以大骂片面的观点，只是我想不到其他缘由了。对想要与你幸福生活的我来说，我继续跟你在一起已然没有了意义，这对你对我都不好，所以还不如赶紧结束吧。”
她脱开了于赢的手，最后给他留下了一抹背影。
这个背影很复杂，有恋人初分手后的悲伤，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有终于成功逃离的愉悦……
高处的照明灯下，那本融合在一起的影子分裂成了原本的模样。
于赢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远，走出田径场。
3
于赢喝了酒。
醉了，但他还是十分清醒，只是身体难以控制。
于赢困难的驱使双腿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中行走。
真热闹。
手机突然响了，可是于赢没有注意到。
于赢来到了一个公园，这个时间人都散的七七八八了。
他找了张长椅躺下，本想入眠，但不远处慢慢走来的一对父子影响了他的睡意。
孩子哭着吵闹着，听他稚嫩哭喊的声音，像是想要什么东西，但孩子的父亲没同意。
两人从他身边走过。
孩子父亲的穿着朴素，根据衣着推测应该是个建筑工人。
声音远了，父亲似乎心软了，答了好。
然而孩子的吵闹并没有结束，只不过从原本求而不得的哭声变为了开心的笑声。
挺好……
4
于赢去上课了，平常他还是去的。
老师布置了作业，工作量很大，没人与他合作。
没办法，他只能自己干了。
突然想到还有一个学期就要离开校园了。
他只感慨了时间流逝的真快。
老师下课留住了他。
“我记得你上次的作业还没交吧。”
“还在做着，下周就能交。”
于赢很擅长说谎。经过逐年的积累，这已然发展成了一种张口就来的技能。
老师看了于赢一眼，欲言又止的摆了摆手示意让他离开。
5
次日的思政课上，老师谈到了生与死。
“大家到这个年纪了，我相信大家都对生死有了一定的认知，我想请大家讲讲自己的观点。”
于赢很不幸的被抽到了。
“我觉得……”于赢并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生就生，死就死，这只是人的不同形态。”
下课辅导员找到了他。
他爸死了。
警察。
因公殉职。
前几天家里人就有打电话给他，只是联系不上。
上一次跟父亲通电话是什么时候了？
他忘了。
因为他找父亲基本都是要钱，所以重复上演的剧情让他忘记了日期。
在走回宿舍的路上，精神恍惚的于赢仿若行尸走肉。
当晚于赢回到了家，他只看见了父亲的遗像与他的骨灰盒。
于赢没有哭，他全程都在发呆。
周围的亲戚让于赢感到陌生，母亲早已离开了这个家，他也没有兄弟姐妹，他终于感到了孤寂、无助。
6
乡镇夜晚的街道躁动而又平静。
于赢又喝了酒。
他攥着酒瓶，蹒跚地走着，不巧的撞到了一个人，酒水洒落在那人身上。
很年轻，不过看起来并不是善类，且他身边还跟着一群人。
不管男的女的都是些五颜六色的妖魔鬼怪。
“抱歉。”
衣服被酒水打湿的年轻人很不开心，没多说话就踹了于赢一脚。
于赢惯性倒地，他痛苦的捂着腹部。
啤酒瓶掉落外地，炸耳的声响预示着战斗的打响。
然而在这个情况中，只有战，没有斗。
于赢被扒光了衣服，全身淤青。
他被这些人恶趣味的拍了裸图，并发到了他们的交流群上。
玩够了，他们自然也就离开了。
衣服不知道被他们丢到了哪儿。
于赢躺在地上，面朝着天。
地板很凉，晚风更是无情。
黑暗的天像块褴褛的黑布，星星在上面缀着。
很漂亮。
这时那个问题又冒了出来：生与死是什么？
这时于赢终于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是孤独。
生而孤独，死亦孤独。
不知为何，于赢的泪水终于止不住了，即便他极力抑制，但控制不住，开始大哭。
一人走过了送给了他一套衣服，并提醒他以后小心那些混混。
“谢谢……”
7
后来周围的人似乎都知道了他那晚的事情，并被当做人们的谈话的主题。
于赢有羞耻心，但对于已发生的事情已然无力回天，只能放任那些人对自己的取笑。
在准备回去学校的前一天，于赢决定打扫一下房子。
房子三层，却只有于赢父亲一人常住，所以一些没人的区域已积满了灰。
打扫很累，但是于赢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满足。
来到三层的杂货间，于赢仿佛打开了时间之门，几年摆放的都是自己的东西。
书本、玩具、碟片……都被很好的保存着。
于赢一件一件的翻看着，从前的回忆不断地在脑海里浮现。
有一把木剑是他让父亲造给他的，当时觉得古装电视剧的侠客都持着一把剑，他觉得很帅很喜欢。
木剑断了，是在砍草丛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了地。
于赢试着用透明胶将其修复。虽剑刃中断有凸出的透明胶，但却给单调的木剑带来了一些色彩。于赢挥舞着木剑，仿佛找到了曾经的感觉。
他还翻到了他小时候自己画的漫画书。记得小时候非常喜欢《龙珠》，尤其是金发碧瞳的超级赛亚人，让他非常痴迷，小时候的他就喜欢上了绘画。画的很烂，但阅读的时候非常欣喜，嘴角用会忍不住上扬，服气当时的自己居然能有这种脑洞。
于赢还找到了他小时候的日记本与一堆日渐成熟的画作
——
三年级上册，9月1日，晴。
来了位新同学，似乎跟老师有点关系，一来就当班长。
我不知怎么了，我看到她的第一眼眼神就不想离开她，难道这就是电视剧上说的一见钟情吗？
……
9月2日，晴。
今天调位置了，跟女生坐，我想跟男生坐啦！
一天都没课，一天都在画画，好舒服！
……
10月1日，晴。
国庆节，七天假期，好开心！
我已经观察班长一个月了，我觉得我对她的五官已经印刻在脑海里了，所以我决定将班长画下来。
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画下，而且我对她那么痴情，会不会有点变态？
……
今天遇到了一铁兄弟，跟毛爷爷一个姓。
……
我住毛毛雨家没跟父母说，第二天回家被训了一顿。
……
班长转学了，有点突然，说实话我到现在都还跟她不太熟。
……
爸妈离婚了。
他们没跟我说原因。
好像是妈妈丢弃了我。
……
这是我回老家读第二年，我的QQ被盗了，上面还有毛毛雨的好友，我没记有他的QQ号！
……
上初中了，我又认识了新的朋友！
——
到了初中，日记也就到了尾声。
于赢合上日记本。
以前真好，懵懂，天真，没有多少烦恼，做自己想做的事。
于赢开始拿起一沓粗厚的画稿，一张一张翻看。
那时候的他画的有人有景，在工具满足的情况下，看到什么就画什么。
一张张画纸让他的回忆更加清晰，尤其是人物，一些已经遗忘的朋友或同学让他重新记起。
这里的每一张都记录着他的成长与进步，还有他的过去。
“谢谢你，曾经的我。”
突然有想绘画的冲动了。
画什么好？
以前的绘画经历已经够丰富了，几乎什么都画了，也还有很多没画。
什么没画？
对，自己，他还没好好的观察过自己。
就画自己的肖像。
于赢找来画笔和纸。
在落笔时刻，一种久违的感觉从画笔传至全身。
于赢完全沉浸在这种感觉中。
这种感觉也是久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