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杨二人此时正各自扛着一包被褥,提着一袋物资,跟随着前方队伍向着给自己分配好的临时宿舍走去。
事实上,常天也没将他俩安排在一起,奈何杨浩人缘好,脸皮厚,偷偷是与耿二换了差事。对于这件事,老杨还是颇为有些自豪,之前还和施梁吹嘘:“反正,这次是有来了这么多海棠士,常排首一时肯定也是认得不全。”
宿舍是一间挨靠着外河的瓦房民居,中堂开间里已经被人收拾干净,里间的房门也被屋主人落了锁,除却桌椅,房子里只有留下一个刚刚才是送到的楠木木箱。
找到属于自己的屋子,施、杨二人便是进得屋里关闭上房门,从箱子中取出两个人的制式行军床一一铺展开。再架上一个简易的置物铁架,包裹往上一扔,宿舍便是算已经收拾妥当。
“最后还是躲不掉,我打听过了,白天干活,晚上上课。”杨浩说着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小道消息,一下仰倒在床铺上,只要是有床板在身边,这人就是一刻也不想站着。
“猜到了,”施梁打量着新环境,叹了口气,“你打听到是谁教课没?”对于认字,他虽然没有杨浩那般排斥,却也是很头疼。
主要是这花周国的文字,大概是为了方便用以点阵牌的篆刻,多是密密麻麻的点线结合体,长的都还差不多,很是难记。
“不清楚,反正这次老雷没来。”因为时常被揍,杨浩现在最是害怕的,就是这位用藤鞭打的最疼的雷教员。
施梁冷俊不禁,打趣道:“都一样,红甲那帮变态,心一个比一个黑。”他可没有挨过揍,当然是都一个样。
“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屁股开花的是我!”杨浩愤恨着拿起脱下的外套,用力抽了一下自己兄弟的屁股。
打趣同时,两人手上也是一刻不停,先是给自己套上一个薄纱面罩,再又互相绑配起一副胶制长手套。
当然,还有整一套软软的胶质护具,也是看不出什么材料,花周国总是存在着一些普通百姓不太能明白的装备。
已临近正午,穿戴齐备的二人一路小跑,刚刚常天排首是有特别交代,需得赶快进行对接,及时给被困的村民分发好午间的饭食。
是与退出村口的玉节镇牡丹士交接换岗结束,二人又是马不停蹄地跑到村中的饭堂。
刚完成交接的小厮耿二已经是在门前等候,一脸笑盈盈地迎接着他们。等到饭堂里值守的几个小厮按照清单分理装车完毕,二人便又推着板车,火急火燎去往隔疫口。
临走时,耿二还不忘冲着二人大拍胸脯,扬言以后想吃什么随便提。
杨浩撇撇嘴,鼻孔撒气,主要是这一份绝好的差事是他自己主动让给耿二的,心里难免是有一点儿不忿。
隔疫口的交接此时业已完毕,守卡的人员中也是有他们同期。简单打过招呼,等待核对无误后,二人便推车正式走入到内村。
“老施,王大史他们三也是真够倒霉,倒班不说,天天还要和那一群红甲教员待一起,怕不得时常要是加些‘课’。”杨浩悄悄嘀咕道。
“嘿嘿,还是跟着我好吧!不亏待你。”施梁轻声安慰道。毕竟,杨浩可是为了和他搭班才会让处自己的肥差。
内村的民房现在是按户分配,一家人一间房,人多的大些,少的小些。板车甫一进入,不少望着风的村民就已经是攒着饭条子,自觉地出门排队了(之前的牡丹士都已经安排好了)。
二人可是没有功夫耽搁,施梁停车收整完毕,杨浩提起铜锣,拔出别在腰间的锣锤,铛!铛!铛!大声喊道:“饭来喽!”
一通忙碌下来,适才感觉这紫眼病事实上远没有海棠士之间讹传的那般邪乎。除了一双有别于常人的泛紫色眼眸,这些村民目前来看,并无其他异常。
不少村民甚至特别乐呵,毕竟有官府免费提供吃喝,对他们来说也是头一遭。
半个时辰后,手酸脚麻的施梁终于是有看到排队等候的村民人数正在减少,便是与杨浩打过一声招呼,自从板车兜布里分别取出一个楠木隔层饭盒,一个麻布袋。
塞满当后,施梁又是从自己的胶衣兜里取出牡丹士给记好的条子,要去给几户出门不便的困难户送饭食。
/独居半瘫老鳏老张头--------中路第七间---------一人/
/寡居盲眼老太马太婆--------左道右拐第三间----一人/
/痴傻汉子二狗二花-----------后巷第一间---------两人/
/孕妇和聋婶(丈夫行商)---后巷第五间---------两人/
四水内村虽然占地不大,可是村道零乱,施梁按图索骥,一路摸索着依然是叩错过几次门。值得庆幸的是村里民风淳朴,见是送饭食的差人,大多很是热情,个别门户里不乏是有自发要求,主动领路者,都被施梁一一谢绝。毕竟常天已有交代:如非必要,减少与村民接触。
需要拜访的人家不多,没过一会儿,施梁就已经是拎着空饭盒子往回走。
“差爷等等!差爷等等!”他是还没走上几步路,身后就传来一阵呼喊,“孙家媳妇要生啦!孙家媳妇要生啦!”
施梁一个踉跄,自然知道是自己才送完饭食的那一户人家,赶忙回身折返,三步并作两步,没一会就到了后巷第五间。
此时,站在门外的聋婶神情激动,望见施梁后,立刻如同是抓住到一根救命稻草,颤抖着死死拉住他的手臂,呜呜呜,含糊不清地叫唤。
施梁拍了拍聋婶肩膀,示意她要安心,随后强自大着涨红的脸儿,尴尬摸索进到屋内。
此间,一位年轻的少妇正是在捧着自己硕大的肚皮,眉头紧锁,香汗直冒,勉强是靠坐于床榻边,大口呼吸。桌子上,自己刚刚送来的饭菜才是吃到一半,凌乱无人顾及,木椅上有一滩粘水,滴滴拉着直往地上丝挂,两双竹筷,散落四处。
见是妇人暂时无恙,施梁随口安慰两句后,立马是起身招呼过门外时有探头观望的村人:“去轻海棠女医!”而后,回身双手向着聋婶笔画,示意她要居间照顾。
交代完毕后,男人一把将老妇塞回到屋内,从外关紧房门。随后问过旁人借灶备制热水。
烧开水!这事早前杨家二姐生产时,他见过,至于其他,作为一个汉子,他也摸不着头脑。
时间争分夺秒,可两眼抓瞎的男人也是只能干着急。
等过好一会,杨浩和前去叫人的村民,才是领着卡口的红甲与一位轻纱蒙面的茉莉会医士赶到。
女医士挽袖提箱,刚来便是十分熟练地进入到屋内,把门儿给合了。
红甲见门被关紧就带着施杨二人把一众观望的村民请回到各自居所,而后三人守在门外,等候结果。
良久,屋外传出年轻少妇的撕心裂肺叫唤,恰巧这时原本安排烧水的村民,提着两桶冒热气的开水送来。
施梁只得敲门,却是没人答应。又是一会儿,屋内女人的喊叫突然间戛然而止,又是有一女声急切呼喊:“来人啊,再来个人帮帮忙!”
听闻呼救的守门三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推诿之意十分明显。
‘你去?’
‘你去。’
‘你去!’
‘我?不,你去。’
‘我不去,就你去!’
‘对!就你去!’
无声的较量中,红甲与杨浩达成了同盟一致,纷纷是拿眼盯着施梁,示意这位‘当事人’赶快进屋看看情况。
双眼终究难敌四目,在两位同仇敌忾、狼狈为奸的同盟军幸灾乐祸地注视下,被赶鸭子上架的施梁只得是灰溜溜红着脸,拎着水桶走进门去。
方入门内,年轻男子的眼睛就不自觉瞥见到温婉少妇正仰面躺在床上,嘴里刚刚是被塞入了块布条,正呜咽着,大腿根处耷拉着一条薄毯,床单已被鲜血浸透。
年轻女医正在轻揉着孕妇的肚子,单薄的身体此时也是跟随着女人疼痛抽搐而时不时地晃动着。聋婶摁着女人白净的一条腿,但是明显力气不足。
见有男人进门,女医也不避讳,急忙嘶喊:“快!快来帮忙摁着那条腿。”
小伙闻言,也是知道人命关天,顾及不了其他,快步上前,是用全力抱住那年轻妇人的另一条腿。
真丝滑,施梁自我可耻地这般想到,也不敢去瞧,直把脑袋别向其他地方,赤红的耳中能听到女医大喊:“出来了!出来了!再坚持下!”
女人一是用力,修长白皙的长腿不自觉用力一蹬,施梁能是从是湿漉漉的触感中感知到,应该是有一个娃娃从腹下滑出。
只是,还没等男人松上一口气,又是听到女医在那干喊:“还有个!还有个!再来!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