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们拿着武器一拥而上,看似气势汹汹,但实际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个木甲。
木甲一拳击碎围墙的事可是他们亲眼所见,只要人不傻,就不会认为自己的血肉之躯能比砖石结实。
为首的衙役冲到距离木甲五步远的地方就停下了,举着武器战战兢兢道:“放弃抵抗!速速投降!”
沉重的木甲朝他转过身来,吓得那个衙役一哆嗦,慌忙后退,左脚绊右脚险些摔个脸砸地。
祝新年看着他滑稽的模样便觉好笑,强忍着笑意问:“我要是放弃抵抗真投降了,你们打算如何对我?”
“自然是……自然是关进大牢,定罪用刑啊!”
祝新年又问:“那具体是什么罪名和刑罚呢?”
衙役们对视几眼,犹豫道:“强抢赈灾粮……是、是死罪!凌迟!连坐三族!”
“哦。”
祝新年平静道:“可赈灾粮不就是给灾民们吃的吗?如今灾民们得到了粮食,县尹大人省去了辛苦施粥的力气活,不感谢我,却要定我的罪?天理何在?”
他身边低头捡拾粮食的百姓闻声抬头,满面怒容地盯着那几个衙役,大声质问道:“对啊!好人凌迟、贪官枉法,天理何在?!”
衙役惧怕木甲,但并不害怕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立刻举起手中武器,威胁道:“去去去!这哪有你们说话的份?!”
“公道自在人心,怎么没有他们说话的份了?!”
祝新年厉声道:“你且回答我,这赈灾粮是不是该分给灾民?”
衙役支吾半晌,才道:“是……”
“那现在这些粮食是不是到了灾民手中?”
衙役不敢再回答,却被聚拢而来的灾民围困,眼见要挨揍了,才道:“是、是到了灾民手中。”
“那我做这件事有何错误?你想抓人就抓人?真当大秦律法都是摆设吗?!”
斗拱镇的百姓比清河镇的更可怜,他们从雪灾爆发至今几乎从未领到过赈灾粮,此刻县衙围墙倒塌,人们才发觉粮食全都被县尹侵占独吞了。
一时间民怨滔天,不用祝新年再多说什么,百姓们已经捡起了任何能充当武器的东西,朝那些衙役围攻过去。
衙役们被愤怒的百姓打得头破血流,连县尹也被活捉了,大家冲进县衙去,将所有粮食搜刮一空。
当百姓组织起来捆了县尹审问罪行的时候,祝新年却没有掺和,而是回到了曾笑然身边,从木甲中钻了出来。
“你怎么回来了?”
曾笑然趴在墙头看好戏,见祝新年回来了,便从围墙上爬了下来。
“他们正在拿鞭子抽那县尹呢,抽得嗷嗷叫,把他这些年的罪行都一五一十吐出来了呢!”
曾笑然问:“你不进去看看吗?”
祝新年将木甲重新用布包扎好,顺便从怀中摸出一个面饼递给曾笑然,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斗拱镇百姓想怎么解决那县尹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曾笑然接过面饼大吃起来,又见祝新年将木甲背了起来,连忙问道:“现在就要走吗?不等等看那县尹是什么结果吗?”
人们都想看到坏人伏诛、痛哭流涕的模样,但作为事件关键人物的祝新年却明白自己不能在此久留。
“县尹毕竟是大秦官员,此事惊动上层定会派军队前来镇压民乱,虽然法不责众,但我是掀动民愤的头目,一旦被抓罪名不小。”
曾笑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祝哥留在这里会有被抓的危险,那事不宜迟,赶紧跑吧。
两人趁着夜色掩映离开了斗拱镇,一口气逃出去二十多里地才终于停下来歇息。
此刻圆日初升,一抹绯红色的朝霞从山峦尽头亮起。
曾笑然已经累得不行了,祝新年背着木甲跑路也几乎用尽了力气,两人一起瘫倒在一株掉光了叶子的老槐树下,在清晨的寒风中喘着白雾。
“应该……应该追不上我们了吧?”
曾笑然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幸好昨晚下的不是灰雪,不然他整个后背的皮肤都会被灼伤。
祝新年回头张望了许久,并没有人来追他们。
其实如果斗拱镇的百姓足够团结、守口如瓶的话,郡守不会那么快得知消息。
周围几个镇的官员虽然都沆瀣一气,但看斗拱镇闹成这样,估计也不敢去蹚浑水。
可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此刻冷风一吹,祝新年那为国为民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才感觉自己此番有些太引人注目了。
他的身份特殊,诸国可都还忌惮着那个“天命助秦”的帝王之子,要是被他们知道“天命助秦”的人还有先天甲魂,只怕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来铲除他。
斗拱镇这一闹,着实是太危险了,一旦被有心人盯上了,他后面的路将会很难走。
祝新年从怀中掏出了洪儒留给他的那两张朔风符,他原本打算与曾笑然先步行百里,再用朔风符借风前行两百里,这样刚好能顺利到达天工学院。
现在看来,他们必须尽快离开斗拱镇附近,越远越好,这样即使有人注意到祝新年身份特殊,也难以追上他们。
那两张纤薄的符箓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祝新年抓了抓头发,忽然意识到洪儒好像没教他怎么使用灵符。
大概是那位大师兄觉得祝新年天资过人,连使用灵符这种事也可以自学自通。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起来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曾笑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道:“我饿了,可以吃一块面饼吗?”
祝新年确实从县衙中拿了不少面饼,但要是按曾笑然这个速度吃下去,没几天他们就又要饿肚子了。
他将曾笑然伸过来的手拍开了,规定道:“每日两顿,每顿吃四分之一张饼,再饿就喝水。”
“四、四分之一?那是多少?”
祝新年伸手在地上画了个圆,中心画出十字将圆分成四份,指着其中一份道:“这就是四分之一。”
曾笑然蹲在旁边琢磨半晌,点头道:“哥你真厉害,你是怎么懂这么多东西的?有时候我都感觉你跟我不是一个年纪的人。”
祝新年正在研究灵符的手忽然一顿,曾笑然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他。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在某些方面的言行举止确实与这个时代的人有着很大的区别。
以前流浪的时候这种区别无关紧要,谁也不会在意一个叫花子说的话,听见了也只当他疯癫说胡话罢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天工学院中的人都是人中龙凤,那些夫子想必也都是当世大能,稍微说错一句话,他穿越者的身份就可能曝光。
这个时代的人会怎么对待一个穿越者呢?
祝新年想,也许那些人会认为他是天降不祥之兆,得架个火堆把他烧死吧?
这确实是个问题,以后得加以注意。
不过现在还是要先弄清这朔风符该怎么用,不能白浪费了洪儒的一番好意。
祝新年以前看的那些仙侠电视剧中的人使用灵符,都得配上一句灵咒,不同类型的灵符搭配的咒语也不尽相同。
但这天工学院的灵符搭配的是什么灵咒他压根不知道,此刻面对朔风符就像小学生拼火箭,拿着宝贝不知道该怎么用。
“那个洪儒看起来是个心细又善良的好人,他既然给了我们灵符,就不可能忘记告诉我们用法……”
祝新年转念一想,恍然道:“难道这灵符可以直接使用,没有灵咒的限制?!”
他立刻站了起来,在迎面吹来的微风中以双指夹住一张朔风符,先天甲魂之力顺着指尖灌注于符纸之中。
果不其然,被灵力引动,朔风符上亮起一道青光,祝新年脚下风力渐强,积雪被大风卷动,吹了曾笑然满身。
“别愣着了!快过来!”
祝新年朝他伸出手,曾笑然赶紧抱起骨灰罐子朝祝新年跑去,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握住祝新年的手,一道劲矢忽然从他身后急速袭来!
“啊!”
随着一声痛呼,箭头划破曾笑然的脸颊,一抹鲜血飞溅而起,曾笑然脚下一滑,向前跪倒在了雪地中。
祝新年大惊,然而箭矢未停,径直朝祝新年射来!
对方的目标是祝新年!
手中灵符一收,青光立刻散去,祝新年迅速侧身躲过箭矢,一把将受伤的曾笑然拉到了身后。
他本以为放箭攻击他们的人是斗拱镇的官兵,可回头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朝他们放箭的人身穿白袍,头戴木质彩绘兽首面具,这样的装扮若是在雪地中潜伏不动,纯靠人眼是很难发现他们的。
祝新年压下眼角,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这样装扮的人还有许多。
他们在毫无感知的情况下已经被敌人包围了!
曾笑然脸上血流如注,他捂着脸颊勉强站起身来,躲在祝新年身后惊恐道:“追兵吗?我们要被抓了吗?!”
祝新年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个白袍杀手。
“换了个小崽子跟着你?看来之前那个老头真的死了啊。”
对方嗤笑道:“小子,我们找了你十三年了,算他莒魏有本事,竟能把你藏到现在。”
祝新年眼皮一跳,来者竟是赵国的杀手?!
“前几日清河镇破庙中有能量异动,我们就怀疑是‘天命助秦’者现身,一路追过来,还真叫我们碰着了。”
对方似乎心情不错,语调听起来十分轻快,不知赵王给他开价几何,能让他甘愿追踪十三年只为杀一人。
古代没有现代侦查定位技术,老魏头才能带着祝新年躲藏这么久,但修真者可依靠生辰八字算出逃跑者的方位,想必赵国的杀手们也是如此找到祝新年的。
“你是想跟我们一同回去再受死,还是我们砍下你的头颅带回去?”
对方抽出腰间短刀,寒光在雪地上一闪而过。
“就不能不死吗?”祝新年耸肩问道。
“你跟我们回去,若是王上愿意留你一命,你也是有机会不死的。”
听起来倒是挺仁慈的,祝新年撇撇嘴,摇头道:“可我是秦人,不愿意去你们赵国怎么办?”
对方目光一冽,刀锋急刺而来!
“那就只能由我们把你的头颅带回去呈给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