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不知来处,像是从深渊地底中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祝新年虽不太了解鸟类的生活习性,但总觉得这样的鹤鸟应该翱翔在九天之上,怎么会出现在地裂缝隙之中呢?
起初只是觉得这白鹤来源成谜,祝新年甚至怀疑它只是路过,并不是作为自己的救星而来的。
但当那白鹤逐渐飞近的时候,祝新年才惊愕地发现它的羽翼几乎与地裂同宽,这样庞大的一只飞鸟,早就超出了自然界的生长极限。
与他一同跌落的白色机甲显然认出了白鹤的身份,它想逃,却被白鹤一口衔住,扬头甩到了峭壁之上!
“轰隆”一声惊天巨响传来,白色机甲砸在陡峭的石壁上,它的机甲外壳被砸碎了一部分,混合着碎石杂草一起往深渊坠落。
机甲中的赵国杀手想要弃甲出逃,但才刚从破碎的机甲中爬出来,就被白鹤锋利的尖爪抓了起来,一路拖行至深渊中心,而后毫不留情地松开了爪子。
“啊啊啊——”
赵国杀手被抛进了深渊之中,惨叫声在地裂中回荡着,听起来凄惨异常。
祝新年还没从对方的惨叫声中回过神来,那白鹤迎风打了个转,径直朝他飞了过来。
这白鹤多少是有点太凶猛了……
祝新年眼瞧那白鹤振翅而来,已经距离自己极近仍然速度不减。
他心脏狠狠跳了一下,心想自己该不是惊动了生活在地裂中的灵禽猛兽吧?难道这白鹤现在是在保护领地,要杀死一切入侵此处的外来生物?
心中警报滴滴作响,但此刻他仍在下坠过程中,木甲不具备飞行能力,纵使他有心自救也无处施展能力。
那只白鹤迎面疾冲而来,在祝新年惊慌的叫声中兜头将他撞了个跟头。
木甲的下坠路线被撞偏,片刻之后“哐当”一声落在了某个坚硬的物体上面,强烈的撞击感令祝新年眼前一黑,登时就失去了意识。
在昏迷时,祝新年甚至梦到自己又重回了二十一世纪,当他正与父母朋友相拥重聚,讲述自己在战国时代的精彩遭遇时,一兜子凉水又给他浇醒了。
睁眼一看,他正趴在一株从地底生长出来的参天大树的枝丫上,那只巨大的白鹤正叼着一片滴水的荷叶从他头顶盘旋飞过。
他居然还在战国时代?
祝新年眼一闭,瘫在树枝上装死,不想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白鹤见他不动,于半空中啼鸣了一声,收翅落在了祝新年身边的树枝上。
它那样庞大的身体落在树干上却连枝条都没有压歪,仿佛只有一片羽毛的重量,祝新年甚至隐隐觉得它还没有曾笑然重。
想起曾笑然,祝新年还有些担忧,不知道朔风符把那孩子带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曾笑然知不知道继续使用下一张灵符,借风赶路前往天工学院。
其实祝新年完全可以把另一张朔风符留下的,他和曾笑然萍水相逢,满打满算也没有相处几天,即使选择抛下曾笑然自己逃命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但祝新年毕竟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还有这许许多多的能力与天命傍身,真正遭遇危险的时候,他并不想去跟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争夺活命的机会。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才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嘛。
正当他心中暗自思忖的时候,白鹤歪头看了木甲一眼,然后“哐”的一声用它的尖喙在木甲脑袋顶上狠狠啄了一下!
那样巨大的鸟喙当头落下,即使祝新年藏在木甲中,还是感觉自己天灵盖都被凿穿了,耳边登时传来“嗡”的一声巨响。
“嗷——”
祝新年抱着脑袋痛骂道:“你是啄木鸟成了精啊?!见木头你就啄啊?!”
白鹤洋洋得意,甚至扇起了翅膀,掀起的狂风将木甲从树枝上刮了下去,脸朝下摔在了深渊底部的碎石上。
这一摔差点就送祝新年去见阎王了,他趴在地上感觉自己筋骨寸断,半天爬不起身来。
白鹤从大树上飞了下来,落到他身边,围着木甲来回踱步。
就在祝新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闯进了人家灵禽的领地时,一声中气十足的洪亮声音从远处传来,责备道:“仙云,你又胡闹了。”
白鹤啼鸣了两声,似乎在做解释。
祝新年勉强抬眼,只见刚才接住他的那株巨木枝条收束,整棵大树渐渐变形,竟幻化出了一台绿色机甲的模样。
树干中心便是机甲的主体部位,此刻从中裂开一道缝隙,一个白胡子老道从里面跳了出来。
祝新年脑袋里面还在嗡嗡作响,看见这一幕只觉完蛋,自己一定是被那只死鸟敲成了脑震荡,这都出幻觉了,树里怎么还长老头了呢?
那白胡子老道从机甲上跳了下来,一株青藤立刻接住了他,将他送到了木甲身边。
“瞧瞧你捡到了什么,一个木甲。”
白胡子老道哈哈一笑,白鹤低头下来让他摸了摸头顶,此时的模样倒是乖巧无比。
“木甲外壳上没有天工学院的烙印,看来是民间百姓自己建造的,不过这手艺倒是比之间见过的民间产物要精湛不少。”
老道将木甲翻了个身,祝新年也跟着木甲一起滚了一圈。
随着木甲上某个隐蔽机关被老道按了下去,木甲从中弹开,将祝新年暴露在了深渊下方寒冷的空气中。
“是个小娃娃,了不得,这么小年纪就会开机甲了?”
老道凑上前来,笑眼眯眯地打量着祝新年的灵核属相。
那老道有一张返老还童的年轻面貌,虽然须发尽白,却依然能看见他脸上属于年轻人的蓬勃意气,像个老顽童似的对一切东西都很好奇。
他伸手扒拉了祝新年一下,立刻就找到了乐子。
“哎呀呀!仙云,你可真捡到了个大宝贝,先天甲魂哇,人间多少年都没出这样的天才了!”
被唤做“仙云”的白鹤立刻啼鸣了两声,挺着胸脯的模样傲气十足。
祝新年身上痛得厉害,那一人一鸟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声音跟电钻似的搅动着他的脑浆。
最终实在忍无可忍,他一下从木甲中坐了起来,差点与白胡子老道额头相撞。
“没晕啊?没晕就好。”
老道饶有兴致地坐在青藤上,悬浮于半空中,视线略高于祝新年,他抱着胳膊垂眼问道:“且来说说,你这木甲是自己建造的吗?”
天工学院最小可以招收六岁的孩子,所以像祝新年这样十几岁就会开机甲的孩子也有不少。
但建造机甲可是个复杂的工程,它涉及到物理术数,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理科可比文科要难理解得多。
“那是我……”
话未说完,一道光芒从祝新年眉心飘出,在白胡子老道面前徐徐展开。
看到这道光芒,老道眼前一亮,拍掌道:“没想到你竟有我那久未谋面的洪儒师侄留的引荐信,果然有能力的人都是惺惺相惜的。”
洪儒的引荐信是留给天工学院机甲班夫子鹤云子的,此刻却在这白胡子老道面前展信,难道说……
祝新年惊诧道:“难道您就是天工学院的鹤夫子?”
“什么鹤夫子,太难听了,我道名鹤云子,你该叫我师尊。”
“啊?”
祝新年眨眼道:“可我还没正式成为天工学院的学生呢……”
“那有什么关系?不就是入学早晚的事情吗?你现在拜我为师,去天工学院的路上我就能给你上课了。”
鹤云子倒是不拘小节,完全没有那种迂腐的老夫子的架子。
祝新年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洪儒师兄推荐的夫子还真是好相处,以后在天工学院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倒也不是这个问题……”
祝新年有些犹豫,他关心的不是拜师早晚的问题,而是他无属相无灵核,空揣着一个入学金章,还不知道天工学院要不要他呢。
“你是指你先天甲魂的事情吧?”
鹤云子立刻洞穿了他的想法,毫不在意地摇头道。
“先天甲魂可是凡人修真界天分最高的修真体质,只要天工学院的那群臭老头眼不瞎的话,就不可能不要你。”
祝新年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鹤云子便打断了他。
“你是想说你带着‘天命助秦’的命格,又有先天甲魂,不想身份暴露,被诸国忌惮追杀是吧?”
祝新年彻底震惊了,他一句话都没说,鹤云子已经将他的身份看得一清二楚。
“您怎么知道我是……”
鹤云子斜了他一眼,哼声道:“你的命格如此奇特,民间方士都能算出来你‘天命助秦’,要是我连这命格都看不出来,岂不枉称修真者了?”
他微微眯眼再度将祝新年从头到脚看了一圈,语调轻快道:“而且……我还看出你的魂魄和你这具身体压根就不是一个人……”
祝新年心头一惊,他先天甲魂的体质和“天命助秦”的命格其实很容易被修真者看出来,但关于自己是穿越者这件事迄今为止鹤云子还是头一个发现的。
果然洪儒说这位夫子堪称天工学院之首,如今看来确实能力不凡。
“不用担心,我既然已经决定收你为徒,这些令你忧心的事为师自然会为你解决,你只需要好好修习,其余事情无需操心。”
这么简单就决定收徒了?
祝新年有些回不过神来,迟疑道:“您为何……我是说您都不知道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就决定要收我为徒了吗?”
鹤云子抚须大笑,反问:“为师都相信你会成为惊世之才,你反倒不相信你自己了?”
祝新年微微睁大了眼睛,鹤云子这句话倒是点醒了他。
人首先应该自信,然后才能被别人相信。
“且不谈为师精通卜算,可以算出你的心性思想,只说我那洪儒师侄虽然四处广结善缘,但却从未向我引荐过谁,他既为你写了这封信,我便信他。”
洪儒确实是个毋庸置疑的好人,连鹤云子这种常年不在天工学院的人也愿意信任他,想必他在学院中也是个非常得人信赖的人。
祝新年心中感慨着,果然“与人为善”这个词在任何时代都是非常适用的。
鹤云子盘腿坐在青藤上,随着藤蔓缓缓上下飘动,他用手指卷着自己的白须,凝视着祝新年轻笑。
“而且,先天甲魂是最有可能开天门的修真体质,为师活了上百年,还真想看看那天门之上的天城白玉京到底是何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