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夕阳里都中了……
于嘉看着苏荷的背影,也能猜出来,她是拉肚子了。
一个人拉肚子还好解释,可全夕阳里的人都在拉肚子,这明显,是被人下了毒啊!
于嘉连忙打开门,进入屋中。
果不其然,满新雨脸色苍白,憔悴地躺在床上:“相公,对不起,你府试得中回来,都没去路上接你!”
于嘉坐在床边,揉了揉满新雨的头:“你们这是怎么了?刚才听苏荷说,邻里们都拉肚子啊?”
嗯!
“相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天开始,邻里们都拉肚子,一个正常的都没了。”
“舅父呢?”
唉~
满新雨有气无力地说:“也在家躺着呢,走路都走不动了……”
于嘉本想着回来报喜,请夕阳里所有的邻里吃饭,可现在这个情况,还吃啥了。
“相公,你扶一下我,我把药喝了,再出去煎两……哎呀呀!”
突然,满新雨苍白的小脸一绿,噌的一下坐起身来,捂着肚子就向门外跑……
这情况,怎么这么像秦云他们几个人的症状呢?
记得府试第三场,那黄瑞和秦云的两个跟班没有参加,听说,是受不了挨打,半夜逃跑了。
算一算,他们从逃跑开始,距今最少有六天了。夕阳里百姓是三天前出的症状,如果猜得不错,就是他们几个下的药!
越想,于嘉觉得越有可能,因为黄瑞和秦云那群人,经常干下药这种恶作剧,于嘉之前也听说过。
难怪古人说,宁与君子交恶,不与小人结仇,竟然祸害到他家人头上了,那真得走着瞧了。
过了这阵子,再研究怎么铲除这几个混账!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毒的源头,让夕阳里恢复安全。
有一个问题,于嘉想不通。
让几个人中毒很简单,但夕阳里共有一百零九户,四百五十多人全都中招,这毒是怎么下的呢?
难道说……
桌子上摆着一碗药,已经凉透了。
于嘉拿起来闻一闻,有一股香灰味,成分非常可疑,便起身,将那碗药倒进了泔水桶里。
恰巧苏荷捂着肚子,弓着身子打开了门,看见这一幕:“哥,你怎么把药给倒了?这都是爹在陈大夫那里求的药,可贵了!”
陈大夫?
“你还真喝呀?那陈大夫,不是给畜生治病的吗?”
哼!
苏荷白眼一翻,晃悠悠地走到床前,一翻身躺着上去:“李半仙全家搬走了,夕阳里没人能看病。爹说,陈大夫驴都能看好,人更不必说,让邻里们都试试他的药……”
于嘉真是醉了呀。
李斌看病画符,烧了就完事。老木匠感染了风寒,如果不是让李斌治,也不会病入膏肓,三十多岁就撒手人寰了!
现在,又出来个给驴看病的陈大夫。
于嘉在钱柜中取出十两银锭,打开门,回头叮嘱道:“别再喝这个药了啊,我去趟县城,请一位郎中回来!”
于嘉出门,翻身上马,路过夕阳科技作坊时,下马看了一眼。
大门已经上了锁,里边没有一点存货,堆积的碱面没有及时运出去,都沾了湿气发霉了,猪油上面都是苍蝇和蚂蚁……
这一下,损失可不小啊!
于嘉翻身上马,不时,便消失在田野之中。
到了迁安县,已经是黑夜了。
不同于府城卢龙县,迁安县天一黑,基本上的店铺都关门了。
迁安县,最有名的大夫叫孔毅,字玄辟,号太和。
听说,他祖父在前朝做过御医,因魏国公徐达攻破元大都,至正皇帝逃跑,满朝文武死的死、逃的逃,全家几经流转才来到迁安县定居。
孔毅的医术精湛,但医德很差,只认钱不认人。老木匠染上风寒之症,原主来赊两副药都不成。而且,因为祖父当过御医,他自视清高,出诊也比别人贵很多。
但在于嘉这里,有医术就行,医德怎么样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现在他身无半点官职,也改变不了孔毅的价值观。
来到太和医馆,于嘉敲开了门。
不一时,太和医馆的门被打开了。
那孔毅五六十岁,胡须已然花白,衣服披在肩头,拿着油灯,上下扫了一眼于嘉:“迁安县大郎?有什么事吗?火急火燎的?”
“太和先生……”
于嘉详细地说了一遍经过。
那老头寻思片刻,抬头说了一句:“你等等我!”
不一时,老者穿好衣服,提着药箱走了出来:“大郎,你是知道的,我出诊比较贵,又是夜间出诊,更贵。五百钱,你能给得上吗?”
“太和先生,如果您能治好,一贯钱我都给。”
好!
于嘉扶老者上了马后,翻身上马,便离开了迁安县。
夕阳里,茅草屋内。
苏毅和马氏给两个姑娘送来了饭菜,也躺在床上休息,正好,不用于嘉去找了。
几天的跑肚窜稀,大舅母马氏都瘦了两圈,冷不丁一看,也就一百七八十斤体重了。
于嘉倒了一碗水,送到了孔毅面前:“太和先生,一路劳顿,先喝碗水解解渴。”
嗯!
孔毅端起碗,一饮而尽。
于嘉又倒了一碗,笑道:“太和先生,你平时不怎么骑马吧?说话的声音都哑了,再喝一碗润润喉。”
“不喝了,不喝了先!”
哦!
于嘉将碗放在桌子上,站在了孔毅的身后。
孔毅给几人号了一下脉,微微摇了摇头:“以老夫之见,他们是中了巴豆的毒,最好的办法,就是催吐和排泄。”
于嘉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巴豆,于嘉在后世听过这种药材,最早记载在汉代的《神农百草经》中,但他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也知道,巴豆中毒的话,真就没法解。
孔毅问道:“苏里长,听你外甥说,你们这种情况有三天了,有没有好转呢?”
马氏、满新雨、苏荷,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苏毅沙哑地说:“没有好转,并且越来越严重!”
孔毅皱着眉头,自言自语说:“那不应该,巴豆毒素进入体内,只要剂量不危及性命,病症应该越来越轻才对。如果是越来越重,那就证明,毒素源源不断地进入体内!”
毒素源源不断……
于嘉表情很平静,问道:“太和先生,依您所见,会不会是井水里有毒。”
“对,必然是井水……”
说到此处,孔毅突然止住了话语,转头看着于嘉。
这小子,怎么问得这么平静呢?
“你这个臭小子,你早就知道这水有问题对不对?”
于嘉抿嘴笑了笑,默默点了点头。
孔毅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愤怒的说:“混账!知道还让我喝?”
于嘉转到孔毅身后,抬手给他揉着肩头。
离开夕阳里时候,于嘉便猜到了,黄瑞几人应该是将巴豆磨成粉,撒入了水之中。
夕阳里有一口水井,还有一处泉溪,但泉眼比较远,小溪的水中沙子又多,百姓用水,大多数都从井中打。
但怎么说,那都是猜测,必须要有一个人亲身实验,证明井水有毒的真实性。
“太和先生,你可知神农大帝的故事?神农吃到有毒的草,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四处找能解毒的草,后世为了感激他的功德,称其为三皇。小子这是在鞭策您,成为后代子孙歌颂的名医!”
哼!
孔毅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于嘉鼻子,怒骂道:“混账,还给老夫画大饼!有你这样的吗?你请老夫过来诊治!知道这水有问题,还让老夫喝?”
不是……
于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太和先生,您先别激动,我有我的想法。试想,如果您不窜稀的话,又怎么会不遗余力地研究解药?这就是项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之法!为了您医术更加精进,我选择让您以身试毒,活体试验!”
说到此处,于嘉向后退了退,他怕孔毅这个老头一巴掌挥上来。
孔毅瞪着于嘉,欲哭无泪。
面前这个小子,果真是名不虚传!不仅说的不是人话,而且,做的也不是人事啊,给前来行医的大夫下药?
唉~
孔毅喝也喝了,再发火也没用:“罢了罢了,一碗水的毒素也没有多少,顶多折腾老夫一宿!你不也喝了这个水吗?到时候,老夫给谁都治,就是不给你治!”
呵呵~
于嘉作了个揖,笑着说道:“太和先生,我从进门那一刻,就开始怀疑水有问题了,我到现在也没喝水呢。”
哼!
孔毅要气疯了,起身一甩袖子,拿起药箱便向门外走去。
“太和先生,你要干嘛去?”
“混账!你另请高明吧!”
于嘉跟在孔毅身后,作揖说道:“先生,你若是往回走的话,估计,午夜子时也到不了迁安县,而且,夜里狼虫居多。不如,今夜就在寒舍睡下,若是您窜稀了,我也能照应您,您看如何?”
的确,走回县城,最起码也得两个时辰,还有野兽……
唉~
想到这,孔毅无奈摇了摇头,提着药箱又走回了茅草屋内。掏出针包,在几人泻火的穴位上施了几针。
夜半三更,孔毅表情便不对劲了,只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果真,夕阳里百姓中毒,就是那井水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