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声音看去,是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带着三百多人,从正门进入了院子。
此二人,是大雁乡满氏宗族的族长满峰,和苏氏宗族的族长苏元。
苏元瞄了眼苏毅,转头看向李斌,怒斥道:“真是人打江山狗坐殿,族长在这,轮到你个后辈决定人的生死?滚下去!”
呸!
满峰瞪了眼卢青,啐了口唾沫,冷冷地说:“兔崽子,给你厉害的,抓我满氏族人?这笔账,以后再算!”
卢青高高地昂着头,一脸不屑。
他今年二十七岁,正值年少,而满峰都快七十了,再蹦跶也蹦跶不了多久,又能拿他怎么样?
那李斌被骂得一愣,刚想反驳苏元,乡老挥了挥手,让李斌退了下去。
苏元也是之前大雁乡的乡老,只因为这些年族中男丁添得少,李姓一族,才接替了大雁乡乡老的位置。
而且,洪武二十一年的捕鱼儿海之战,乡老和苏元都跟随蓝玉将军扫过元廷,九死一生,感情很深,不给谁面子,也要给苏元面子,便吩咐族人解下了三人的绳子。
满新雨已经吓软了,一屁股坐在了柴堆上。
于嘉连忙跑上前,将她搂在了怀里,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头:“没事的,没事的!”
“呜呜呜,哇!吓死我啦!”
“不怕不怕,我在这呢!”于嘉一遍遍地安慰着满新雨,且看这些人怎么解决,过后,再找那李斌和卢青算账。
也是多亏了满天,骑马找来了满峰和苏元,再晚一些,恐怕满新雨就真的烧死了。
满刘氏在一旁抹着眼泪,舅母马氏、表妹苏荷也是愤愤瞪着卢青和李斌。
苏元问道:“老李,李鸿在哪呢?那小子血气方刚的,咋还能得上鬼面怪疾呢,严重不?”
唉!
“别提了!听他说,昨天中午睡了一觉,醒来就不对劲了。”
乡老回头,挥了挥手,喊道:“鸿儿,过来拜见你苏爷爷,满爷爷。”
“知道了!”
一个带着斗笠的小伙子跑上前来,撩开了脸上的面纱,对苏元作了个揖:“苏爷爷,满爷爷,李鸿有礼了。”
几个字,说得断断续续,含糊不清。
鬼面怪疾……
于嘉看清李鸿的脸时,无奈地闭上眼,指着远处的李斌说:“乡老,我以为什么大毛病呢!让李斌那只猪比比哗哗的!就这病啊!”
之前,于嘉一直在想鬼面怪疾是什么病,没想到,只是一个寻常的面瘫而已,名字起得神神叨叨的。
“就这病?”
乡老、苏元、满峰三位族长,全都不解的看着于嘉,就连苏毅、马氏、满刘氏、苏荷、满天也都是一脸讶异。
乡老疑惑地问:“大郎,听你这个口气,你知道谁能治好这个病?”
嗯!
于嘉点点头,说:“乡老,我虽然不会治施针,但鬼面怪疾我也得过,我知道怎么治。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去县里把太和先生请来!”
太和先生?
听见要请孔毅来,乡老刚升起来的希望,瞬间被一盆水浇灭了,摇头说道:“昨天,我请太和先生来过,他治不了这个病。”
这时,李斌一步跳上了柴堆,愤愤说道:“族叔,这兔崽子是在拖延时间,只要烧死这妖女,李鸿的病就能好转,并且,全大雁乡百姓,只要患有鬼面怪疾的人,都能好转!”
卢青也走上柴堆,作揖道:“乡老,那满新雨的确是灾星,多年来,好多仙儿都给她看过,她命中八字的确是犯太岁,是不祥之女!”
这李斌、卢青,不逼死人不罢休啊……
于嘉将满新雨交给满刘氏,起身瞪了两人一眼,如果不是在李家,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恨不得杀了这两个狗皮膏药!
但动手打人是不行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如果动了手,那就证明他心虚了,满新雨妖精的罪名也落实了。
于嘉想开口解释,可却无从提起,谣言已经这么多年,早在邻里心中根深蒂固,该怎么说?
要让封建时代的人相信科学,那无疑是痴人说梦,就连皇帝老子下的诏书,前八个字也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要说世间没有鬼神,不仅老百姓不会相信,哪怕南京皇城里的朱棣,那也要寻思寻思。
唯一的办法,只有想招,先治好李鸿的病再说。
于嘉对乡老行了个大礼:“乡老,你给我一些时间,我去找那太和先生,如果不出意外,半个月,就能让李鸿的脸复原!”
哼哼!
“你可真是会啊!李鸿年轻气盛,半个月,说不定自己就恢复了!”李斌转头说道:“族叔,小侄是为了全大雁乡的百姓考虑,若妖女还在,就算李鸿一人好了,还会有人继续得这个病的!那符咒燃烧,就是最好的证明!”
嗯?
听李斌这么说,乡老刚想同意,又犹豫了起来。
而李家里的百姓们,也左看看右看看,互相议论了起来。
符咒燃烧?
于嘉眼眸一亮,既然谣言短时间无法翻转,那不如就打击造谣者,就用拆招的方法,先揭穿李斌的阴谋。
“乡老,符咒凭空燃烧我也会,那本就是个戏法,证明不了什么的。”
嗯?
苏元、乡老、满峰三大族长,同时看向了于嘉,异口同声问道:“你也会?”
嗯!
于嘉起身,跳下柴堆,快步跑到祭坛之上,拿起李斌的一张符咒,学着他蘸了些红砂,手指乱划了几笔,用树枝穿了起来。
“乡亲们,这本身就是个戏法而已,原因是李斌在符咒后面抹了磷,遇到水,磷就会起火,不信,我就给你们试试看!”
此话一出,李斌面色一僵,刚想跳下柴堆上前阻拦,苏元一把抓住了李斌的手,冷冷地说:“长河,你要干嘛去?”
不愧是随蓝玉将军剿灭元廷的兵,苏元年近七旬,手劲儿是真的大,疼得李斌呲牙咧嘴:“苏伯,大郎这样做,是会激怒神明,给大雁乡带来灾祸的!”
卢氏宗族族长卢山,也听到了消息,带着族人快马加鞭赶了过来,还没等卢青添油加醋,跳上柴堆,一巴掌就给卢青抽下了柴堆:“混账!你又来欺负满家孤儿寡母!如果,李斌此言不实,李鸿并非小雨妖气所染,我打断你的腿!”
苏元、乡老、满峰看见这一幕,都像卢山点了点头,卢青胡闹,好在卢氏宗族的族长不糊涂。
于嘉快步跑回柴堆,攥紧拳头,猛地轰在了李斌的肚子上。
这个举动,给四大族长弄得一愣,刚想开口斥责,只见于嘉一把抓起李斌胳膊,伸进袖口摸了摸,拽出了一个小瓶。
而后,拔出塞子倒出了一些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和火柴头味道差不多,的确,就是磷。
“乡亲们,符咒燃烧不是法术,真正的道长除妖不会害死人,也不会用这种小把戏在人前卖弄!我给你们演示一下,符咒怎么起的火!”
于嘉将磷抹在符咒之上,拿起碗喝了一口水,喷在了符咒之上。
突然,那符咒开始冒烟,转瞬,也燃烧了起来。
嗯?
乡老也觉得不可思议,从于嘉手中拿过小瓶,叮嘱李鸿再去祭坛上拿几张符咒,也在符咒后边抹上了磷,喝了口水一喷。
的确,符咒燃烧了……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百姓,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多少年来,李斌就使用这招欺骗乡里,给别人做法,每个人家都花了不少钱呀!
没想到,这是个戏法呀?
突然,围观的人群中,有人高喊。
“李斌,你他娘的!用这招,骗了我十几贯了吧?”
“妖道,你蛊惑乡里,简直是李氏宗族的耻辱!”
“邻里们,让这死道士还钱,还我们的那些钱!”
……
一时间,围观百姓群情激奋,前呼后拥。
如果不是乡老和三位族长在此坐镇,恐怕李斌,都有可能活着走不出这个院子。
卢青一见情况不好,阴谋被拆穿了,连忙爬起身来,指着李斌骂道:“李半仙,原来你这是戏法呀?我差点犯了大错,帮着你这个小人烧死了小雨!我耻于和你这样的人为友,哼!”
李斌脸上血色都没了,他实在不会想到,跟师父学的招,用了这么多年,竟然被一个孩子给识破了?而且,这卢青竟然过河拆桥,把锅都推给了他?
那就谁也别想好!
李斌冷眼一瞥,愤愤说:“卢青,你竟然这样不仗义,那就别怪我了。我没有算错,就是再找来十个道士,满新雨八字也犯太岁!”
李斌转身,扑通一下跪在了乡老的面前,磕了个头,指着卢青说:“族叔,昨夜卢青找我,想学肥皂制作方法,提了两坛好酒上门。不料,李鸿得了病,他就想借此事搞死满新雨,报她妹子被休之仇,现在,却把锅都推给了我!”
“放屁!”
卢青扑通一下跪下,爬到了乡老面前,连磕了三个头,苦叫着冤枉:“乡老,是李斌记恨丢失里长位置,无家可归,儿子残疾的仇,我只是被他利用了而已!”
哼!
“狗咬狗,一嘴毛啊!”
乡老仰头叹了口气,无奈地闭上了眼:“来人,把他们两个带下去,关起来!等李鸿的病好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