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老扯开红布,那红布下是十贯钱,还有一封写好的信件。
接着,丫鬟又端上来一个红盘子。
乡老拿起信件,转头交给仆人,叮嘱道:“小七,你辛苦一趟,这是大郎的任命文书,你送到县衙去,交给钱谷师爷。”
“知道了,乡老!”仆人双手接过信件,转头离开了正堂大厅。
乡老接过红盘子,回过头来,满面笑容地送到了于嘉面前:“大郎,这是李爷爷一点心意。”
大雁乡都知道,乡老是个正直的人,一生都在为李氏宗族奔波,没有祸害过乡里百姓,也没有贪过别人的钱,只靠家里几十亩良田,养活着十几口人。
多年来,他都是在吃祖上传下的老本,本就不富裕,还经常自掏腰包,施舍李氏宗族的穷人。
并且,乡老为了宗族之人的未来,靖难时候,将大部分的家产都捐给了燕军,直到如今,家庭状况都没缓过来。
而这二十贯钱,是他昨天命令几个儿子,东拼西凑拿过来的。
“乡老,您这是干嘛?”于嘉摆了摆手,退后了一步。
乡老尴尬地笑了笑,疑惑地问:“大郎,你是嫌钱少吗?”
于嘉抱拳作揖,恭敬道:“乡老,小子怎么能嫌钱少呢?只因请太和先生来时承诺过,治病的钱我分文不取,都归他。而且,就算没有娘子这档子事儿和这些钱,我也会给李鸿治病的。”
哈哈哈!
这钱要是嫌少,他真就拿不出来了。
族中举足轻重的人,都在两旁看着,乡老正考虑这台阶该怎么下呢,没想到,于嘉会这么说,倒也是松了口气:“你这毛娃娃,还挺讲究!那李爷爷真就不给了……”
乡老转身,将盘子交给身后仆人,从丫鬟手中接过另一个盘子,转头,又看向了孔毅:“太和先生,那这八贯钱,你就收下吧。”
这……
于嘉都那么说了,孔毅也不好意思要了。想了想,那不如,就顺水推舟卖个人情,以后,若求大雁乡老做点什么,想必他也不会推脱。
孔毅捋着胡须,笑道:“李兄,你我认识多少年了,拿我当外人不是?再说,我也不差这十贯钱,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心。”
哎呀!
乡老点了点头,微微躬了下身,向二人行了个礼:“你们二人的恩情,老夫记下了,以后,若用得上我李氏宗族,尽管开口,只要能办得到,义不容辞!”
孔毅和于嘉,同时回了个礼。
起身,孔毅突然拍了下于嘉的肩膀,笑道:“大郎,你这个下针的位置,是从哪里学来的?”
于嘉不知道怎么解释,便说:“是我在梦中,一位仙人传授我的,包括肥皂、香皂,洋井,还有很多你们没见过的东西。”
哦?
孔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感叹道:“真是仙人入汝梦,授汝以新生啊!”
孔毅不信,可又不得不信。
于嘉之前那个样子都知道,突然成亲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若不是仙人教导,又该怎么解释呢?
“大郎,以后,你家人有什么不舒服,尽管来找老夫,诊断分文不取,药收成本价!夕阳里百姓找老夫治病,老夫也不会黑他们的钱。”
冤家易解不易结,和孔毅打好关系再好不过,百姓的健康,本就是里长分内之事。
“那就多谢太和先生了!若您再见到不可治的病症,也可以请我喝顿酒,万一我就有招呢!”
“一定,一定!”
哈哈哈!
一句调侃的话,众人朗声大笑。
于嘉想了想,是时候该问,李斌和卢青什么时候行刑了。
可还未开口,乡老便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面容渐渐严肃了起来,说:“大郎,今天巳时三刻,就对李斌和卢青行刑,还小雨一个公道。”
一上午,全大雁乡的里长,各大家族族长都被乡老请了过来,围观的百姓更是人山人海,乡老家院墙爬满了人。
于嘉特别提出要求,以卢青的名义,接山北里那些大嘴的妇人都来李家里,看一看热闹。
山北里那些大嘴的婆娘,一听里长接她们出去看热闹,都争抢着上马车,最后,四婶子那几个泼辣的妇人上了车,还有好几个妇人没挤上去,可惜的直跺脚。
卢青那胖妹子和母亲王氏,在乡老家还想闹,不过,刚喊一嗓子,便被卢氏族长卢山派人抓了起来,五大板下去,两个泼妇坐在原地只会哭泣,一声都不敢吭了。
李斌的婆娘和儿媳,本来也想闹,可看见这一幕,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在原地看着。
于嘉也见到了消失多日的李强,他的面容发黑,嘴唇发白,躺在轿椅上,稍微有些颠簸就咳嗽,没想到,一脚直接踹废了。
巳时三刻一到,乡老拄着拐杖走到院落中央,高声说:“乡亲们,今日把大家都召过来,因为什么,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我担任乡老以来,遇事也都是得过且过,从来没有动用族规真正惩罚过谁。但李斌、卢青身为里长,不保护里中百姓安危,竟然还以势压人胡作非为,那就怨不得我!大家要引以为戒,不要给弱者造谣,殊不知,言语有时比枪炮更伤人啊!”
乡老下去之后,挥了挥手。
刹那间,卢氏族人中走出几名大汉,李氏宗族中也走出几名大汉,这些人,都是被卢青、李斌欺压过的百姓,让他们行刑,也是为了防止徇私舞弊。
大雁乡族规中,对搬弄是非,且目的是害人性命的人要掌嘴,而这个掌嘴,并不是像后世宫廷剧一样,用手打脸那么简单,而是用绳和钩吊起嘴唇,棍夫用木棍打其牙,直至打掉门牙,行刑结束。
卢青和李斌恐惧地挣扎着,此刻真知道怕了,也真后悔了。
可几个大汉压着他们,二人想动也动不了,四五棍下来,便疼得晕了过去。
这时,棍夫提了桶水,哗啦一下泼在二人脸上,淋醒之后,放下水桶,抽起棒子继续打。
二人几经昏厥,胸前的衣服已经被血和口水湿透了,门牙才被打掉,但这,仅仅是第一项惩罚。
山北里那些妇人,都是第一回见到这场面,更有甚者,还是第一回离开山北里,都不由的抖了起来,目光悄悄地飘向了满新雨。
本以为卢里长善心大发,接她们来李家里看戏呢,谁知道,是来看卢里长挨打,早知道的话,她们谁也不会抢着上马车。
此时,后边有李家里的人盯着,想走也不行,山北里那些长舌妇,只得低着头,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大雁乡族规中,对以害人性命为目的地造谣者,要实行断腿惩罚,就是用大棒子,对膝盖猛敲十棍。
那棒子足有手臂粗细,别说是十棍,三棍下去,这人基本上就废了,就算骨头长好,走路也一瘸一拐,也再干不了重活了。
围观的群众中,不少女人都捂住了孩子的眼睛,山北里那些长舌妇,抖的更厉害了,更有甚者都尿了,祈祷着,满家人千万不要把她们说出来。
惨叫过后,卢青和李斌的膝盖被打得血肉模糊,大夫上前按了按,确定膝盖骨碎了,这才点了点头。
经过这一次行刑,百姓们看于嘉的眼神也恭敬了许多,想必,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不会再有人敢给满新雨和他造谣了。
李斌和卢青,下了刑架便晕厥了过去,家人连滚带爬地跑上前,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但这个结果,于嘉并不觉得有多过分,因为狗是改不了吃屎的,鳄鱼的眼泪不值得同情。
这不是圣母能活下去的时代,若不废了他们,等坏人缓过神来,就要逼死他和他的家人。
经过孔毅简单的包扎后,李斌娘子、儿媳和卢青母妹,便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下,将昏厥的二人接走了。
围观的百姓,这才三三两两的退去,山北里那些长舌妇人,上马车的时候腿还在抖,见到满新雨时候,都根活见鬼一样,讨好的笑着。
转眼间,几天过去了。
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迁安县,夕阳里,用有毒的井水做香皂的谣言也杜绝了,那些消失的商人,也都重新出现在了夕阳里。
一切回归正轨,于嘉再次当起了甩手大掌柜,白天安心读书,晚上满新雨、苏荷、苏毅过来交账。
同时,好多人看过洋井,也都求于嘉给打造,价格已经定好了,二十贯一口。
可铁管需要定做,马上入冬了,况且不能因为挣钱耽误了学习,于嘉便只给乡老家开了一口井,其他人的请求,都推到了明年春天院试之后。
夜晚,满天繁星。
于嘉抱着满新雨,坐在院子里的大石头上,二人仰头望着点点星光,感受着飒爽的秋风,还有难得的宁静。
二人坐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满新雨只觉得奇怪,往常这个时间,于嘉早就贱兮兮的了,今天却老实的异常,便贴着他的脸亲昵的蹭了蹭,温婉地问道:“你在想什么,相公?”
啊?
于嘉这才发现自己留神儿了,轻声说:“娘子,我想建造个铁匠铺。可夕阳里没有会打铁的人,正发愁,去哪里找铁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