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其他的卷子,于嘉刚放松的心情,瞬间变紧张了起来。
又是八股文!
本以为“修其身”已经够变态了,没想到,这次的出题人,直接就不当人啊!
题目就一个字,“乎”……
说说,如果没有大明的刑律在,如果人人都平等,如果出题人敢暴露他的姓名,会不会,走几步就挨揍一次?
这些出题的官吏,为了防止别人押中题,为了防止别人提前做好准备,真是煞费苦心呀!
不过,这也并非就判了“死刑”。
于嘉穿越之前,曾经听过一个笑话,听说还是真实的事儿,原来的时空里,清道光年间有个人考院试,也遇到过这种不知道问啥的题,他索性就把所有的生僻字写了一遍,谁知道还通过了……
那就往上坤,想写啥写啥!
于嘉选了《论语》第二篇《为政》篇中第十七句: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这里边就有“乎”字!
解了题,就开始破题了。
洋洋洒洒,以孔子的语气,对这段话写了一篇解释文,修改了几遍后,自觉没有什么问题,才用毛笔抄写在了卷子上。
第三张卷子,考的是策论。
题目问的是,如何与不友好的周邦缓和关系,如何互相尊重,规避战争。
这道题看似是献策,看似可以自由地写,但实际上难度也不小。
也需要列提纲,分几个步骤举例,同时,要结合考官的口味,再说出自己的意见。
就比如,朱棣是个粗人,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想要与不友好的邻邦缓和关系,只有给他们打服了,自然就和平了。
皇帝这么认为,各地官吏思想也会向皇帝统一,想要获得高分,你就不能再写“岁币”“和亲”之类的话。
总结起来四个字,投其所好。
于嘉穿越前,读过整部永乐大帝,也看过不少关于朱棣的电视剧,对他的性格可谓不要再了解,连草稿都不用,提笔便写了起来。
所有的卷子答完,于嘉慢慢地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不考不知道,这科举是真难呀!
子曰: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但有多少人,能做到这六项全能?
怪不得,古代读书人少,有些人读两年私塾认字就行,一辈子也不想着考什么科举。
就是六项全能,熟读四书五经,通晓史书律法,能作诗填词,还要知晓九章算术,并且,还要承受住体力和精神的双重折磨,种种条件克服后,考过这一场,才不过是个秀才而已,
接下来的路,还有很长。
乡试、会试、殿试,每一场考试,都能扒考生一层皮啊!
离开贡院,秦云又凑了上来,冷嘲热讽地说:“你竟然也交卷了?这次的题目我都会,十成是过了,你肯定过不了。”
于嘉瞄了眼秦云,微微勾起嘴角:“我不想和你吵架,你怎么知道,我就过不了?”
哼!
“别看你最近打架挺猛,可我也不怕你,一只笨猪,不知道从哪学了些拳脚,就能仰头看到天了?”
秦云撸起袖子,冷笑道:“府试还有第一场院试,你哪次排名不是在我后边?我说你过不了,就一定过不了!”
秦云都这么说了,可于嘉依然满脸的不在意,他这个表情,让秦云反而更加生气了!
于嘉是自信能够通过的。
唯独第二场,那个“乎”的八股文有点悬,其他的弄到高分,挤进前三百,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排名靠前,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像山海卫那个军户夏遵,拿了榜首才值得吹嘘。
历史上的名人,院试考得非常好,接下来,乡试几次不中的人比比皆是。
就好比《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十九岁就考中了院试榜首,邻里们都说他是登阁拜相之人,他自己也沾沾自喜。
然而,他一生他都没考中举人,最终成了个白发苍苍的老秀才。
所以说,谦虚是最重要的,要不停的学习,不能小有成就就沾沾自喜,秦云肯定会吃大亏,于嘉也懒得和他辩解什么。
考完试,压力也没了,想喝点酒放松放松,但月下一壶酒,对影成三人他做不到,没人说话咽不下去。
于嘉看了一眼秦云,想了想,自己也是一位里长了,总不能还像个孩子一样,揪着一个小事不放。
原主和秦霄过节深,和秦霄这个大哥也没什么过节,还是要把话说开了好,这么一直敌对着,也不是个事。
“我想要喝酒,你去不去?”
秦云白眼一翻,冷冷道:“喝酒?咋的呀,你安排呀!”
于嘉坦然地笑了笑:“秦兄,你别横鼻子竖眼的,好好说话不行啊?咱俩没什么过节,你弟弟是上我家里抢钱,又要伤害我娘子,换做你,能不打他吗?他被刺配奴儿干都司,那是他咎由自取!你凭良心讲,和我有什么关系?”
秦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道理是道理,他就是松不开这口气。
“那行,你请我喝顿酒,好好吃一顿,再带我去趟青楼,找个漂亮的小娘子,咱俩的关系,能缓解一个月!”
就一个月……
“青楼小娘子我找不了,我也不会给你花这个钱,好好吃一顿倒行,你爱去不去!”
话语落下,于嘉转头便走了出去。
哎哎哎!
秦云连忙跟了上来,没好气儿地说:“那你就请我好好吃一顿,小娘子的钱,我自己花。”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别的盘算,进了青楼,半夜再来跑这一招,叮嘱老鸨找于嘉结账就行。
毕竟,于嘉住在那里。
也就在这时,二人身后又追上来一人,粗犷的声音说道:“哈哈哈,大郎,真的是你呀!听说,你当了夕阳里的里长,我还想祝贺你呢!但这两场都没有看到你,你坐在哪个位置?”
于嘉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见是袁成里的姜男,便作揖说道:“原来是老硬啊,我在第一场榜文上看到了你的名字,也想找你喝两杯来着,但人太多,等不到你我就走了。正好今日相遇,那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甚好、甚好!大里长安排,求之不得啊!”
三人来到了悦来客栈,穿过前楼,路过假山、花园和水池,来到了后楼混堂。
于嘉先请二人泡了个澡,洗去了身上的风尘后,上了二楼,给小二甩了八百钱,让他上了一桌好酒好菜,不够再要,剩下的全当赏钱。
给公家客栈做活,难得见这么豪横的人,那小二自然高兴,上了一桌好菜,又拿上了两壶闷倒驴,八坛女儿红后,弯腰凑上前说:“大官人,这闷倒驴劲儿大,我没给你拿那么多,喝点女儿红吧,头不疼。”
嗯嗯!
于嘉满意地点着头。
明明就是想多挣些赏钱,还找个头疼的理由。
戏台之上,艺妓唱着霸王别姬。
那娇美的面容,缠绵的花腔,与戏台上的红布、帷幔相得益彰,感染着所有人的心,凄美的歌声,最终消失在冰冷的夜空中。
于嘉不由得,被这千古佳话的台词感染了,仿佛身临其境一般,人啊,总要为自己和爱的人拼一次。
台上的人,陶醉于戏中,泪流满面。
台下监考的官吏,摇头晃脑听着曲,十分的享受。
于嘉也看到了王闵和江平,陪同知府大人在这里放松身心,本想上去拜见,可又觉得不妥,还是等到他们都回家,再上门感谢吧。
酒过三巡,姜男贱兮兮地凑了上来,悄悄的说:“大郎,这地方我没来过,他的茅房在哪里呀。”
于嘉指了指远处,说:“这里需要绕出去,你边走边问,过一会儿,就找着茅房了。”
嗨!
“既然你知道,那就带我去呗,还绕什么玩意儿?”
“那也行!”
于嘉起身,带着姜男走出了房,绕了几圈之后来到了茅房。
那姜男喝得脸红扑扑的,边尿边笑:“大郎,我是真羡慕你啊,有钱就是好,悦来客栈这种地方,你也能想来就来!”
“羡慕,那你就也创造东西,你那个巨大的孔明灯,只要制作成,大量生产,你也能挣。”
哈哈哈!
二人相视而笑,又回到了戏堂。
台上的戏换了三曲,一曲比一曲好听,那两壶闷倒驴、八坛女儿红,也被三人喝了个精光。
然而,就是这时。
那秦云平静的脸上,突然洋溢起邪魅的笑容来,戏谑地看着于嘉:“你啊,真是太年轻了!想一顿酒就收买我?让哥教教你,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嗯?
姜男不明所以,问道:“秦兄,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哼!
秦云一脸得逞的样子,微微勾起嘴角,对姜男说:“兄弟,我是和这泼皮有过节,你纯属误伤。”
说到此处,秦云拍了拍于嘉和姜男中间那坛女儿红,见还剩下一点底子,便有些不满意地说:“暴露早了,你俩没全喝完呢!不过,这也够了,你们刚才去茅房,我向里边放了二两巴豆粉,愉快的玩耍吧。”
啥……
于嘉无奈的一闭眼,攥紧了拳头。
磕磕绊绊小人生,栽栽愣愣全是坑坑啊!
“秦云,我请你喝酒,你给我下药,你还有没有点做人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