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三楼的砚天希听见一楼安娜说话，气得大骂：“替我准备安眠药干啥？我每天都睡得很好！长发安娜，我警告你少打我主意──”

“是是是，我说错话了，真对不起⋯⋯”安娜连忙陪笑道歉。“我怕大家路上身体不适，请魏医生替我们准备了一些药。药的内容是她准备的，等我们平安回来，我再替你向她兴师问罪！”

“没办法呀⋯⋯”夜路摊着手对卢奕翰说：“大海爷昨晚睡得挺饱，一般的安眠药或许弄不倒他老人家⋯⋯”他见卢奕翰一脸不可置信，便指了指头顶，说：“青苹坚持要跟你们去，她怕大海爷的体力跟不上我们这些年轻人，说什么也不让大海爷再进黑梦。”

“那你也跟来干嘛？”卢奕翰知道青苹倔强性格，莫可奈何。知道她不想让年迈的外公再次犯险深入黑梦，便仿造他与夜路的手法弄昏了孙大海，自个儿代替外公参战。

卢奕翰瞪着夜路说：“我负责沿途跟协会保持联络、安娜负责结界、晓春负责对付王家伞师、青苹负责养人身果，你呢？你负责什么？”

“我负责照顾青苹啊，顺便⋯⋯搭你们这便车跑路。”夜路取出手机，上头显示着一封信件。

那是出版社寄来的电子邮件，上面的截稿日期就在数天之后。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搞这套！”卢奕翰瞪大眼睛，不解地问：“他们到底藏在哪里印书啊？整个北部不都在黑梦里了吗？”

“错啦！印书是更之后的事，编辑部收到了稿子，还要校稿、排版、设计好封面之后才能送印啊。”夜路摊了摊手。“现在他们应该早已转移阵地，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运作吧──我告诉你，你别小看我们这些搞小说的，我们的文学志业，岂会被黑摩组这小杂碎阻扰呢！就算彗星炸裂地球，我们也不会停下来！”

“那你乖乖待在这里写就好啦！”卢奕翰哼哼地说。

“时间来不及啦，到时候他们又要派追兵来催我稿，多烦吶！让我躲进黑梦里，那家伙鼻子再灵，也找不到我啦。”夜路嘿嘿笑着，跟着拍了拍卢奕翰的肩，说：“而且，青苹既然要来，我怎么能缺席，你以为我会让你和她朝夕相处吗？”

“妈的⋯⋯”卢奕翰翻了个白眼，气愤地说：“这才是真话吧！想跟就跟，何必啰嗦一大堆废话！”

“妈的！”一个男人说话声从副驾驶座旁发出。

一只手伸入副驾驶座，一把将夜路拉下了车。

“啊！”卢奕翰愕然看着那将夜路拽下车、自个儿挤上副驾驶座的男人，竟是一开始他们坚壁清野时，被他们撤离了刺青店结界的刺青师小虫。

“小虫哥，是你啊！”夜路怪叫。“你也在这儿？这两天怎么不来找我？”

“操⋯⋯”小虫气呼呼地搥了夜路胸口一拳，又在卢奕翰肩上搥了一拳，瞪着夜路说：“我人早就在中部封锁线了，你们不来拜码头，要我去找你？我找你干啥？我跟你很熟吗？”

小虫当时撤往中部，与各地异能者一同待在清泉岗那外围异能者宿舍区域里。由于他生性孤僻，与其他异能者没有太大交集，平日便自个儿一人闷着练拳，也未随着众人起哄去探望穆婆婆，因此一直不知道卢奕翰等人也到了清泉岗。

小虫随着众人撤到这郭家伞庄，依旧独来独往，直到听见有人提及这儿有支人马准备反攻黑梦，这才跑去找了几个协会成员打探消息，一路问到了何孟超那儿，才将情况问了个一清二楚。

“听说陈碇夫也现身了。”小虫问：“他是来救兄弟的吗？”

“救兄弟、宰四指、替妻小报仇，并不冲突啊⋯⋯”夜路绕到妖车车厢里，挤到了驾驶座后方，说：“小虫哥，实不相瞒，我和奕翰之前见过贺主管的样子，他⋯⋯”

“何孟超跟我说了⋯⋯”小虫扬了扬手，阻止夜路继续说。“我拳头练得差不多，应该帮得上忙了。”

“你也要帮忙？”夜路突然说：“这辆车上，每个人都有专属的职务──奕翰是司机兼协会辅导员、安娜是结界师、晓春是伞师、青苹是种草人、楼上的张意身怀抵抗黑梦的神奇力量，天希娘娘和长门小姐是这支突击队里两把利刃，又离是长在天希身上的一块小心肝儿，割不掉，只好带着一起走。至于我，作家夜路，作为这支突击队的大脑，负责运筹帷幄，以及保护我们的种草人──所以，小虫哥你的职务是啥？你负责什么？”

“你大脑是吧。”小虫哼哼地说：“那我负责当头痛药，专门医你这颗大脑好了。”

小虫边说，边从驾驶座和副驾驶座间跨挤进后车厢，一把揪起夜路领子。

“等等、等等！”夜路连忙说：“我头不痛啊，不需要头痛药！”

“那就对啦，我这帖药，他妈的专治头不痛！”小虫大力拍着夜路脑袋，还将他身子提起，把他整个人从两椅间又塞回副驾驶座，还将他的笔记本电脑扔还给他。

“小虫哥，我敬你是前辈，你再动手动脚，我只好被迫还手啦。”夜路气呼呼地喊出松狮魔，摆在两椅之间，对小虫说：“你刚刚把我赶进车厢，见到后车厢还有其他女人，才又跟我交换位置对吧？”

“让让。”安娜拍了拍小虫肩膀，递了条肉干让松狮魔叼去，抓抓松狮魔的脑袋，说：“乖乖，先休息，我没叫你别出来。有我在，你就别听夜路指挥。”

“汪。”松狮魔应了一声，叼着肉干缩回夜路掌里，任夜路怎么喊，也不出来了。

“现在你想怎么治，就怎么治，不用顾虑大家眼光。”安娜对小虫扬了扬眉。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小虫探手到前座在夜路头上拍了好几下，将他拍得哇哇大叫，这才望着卢奕翰说：“你们还在等谁？”

“呃⋯⋯”卢奕翰呆了呆，暗自算了算成员名单，说：“都到齐了。”

“都到齐，那就开车啊！”小虫瞪大眼睛。

“好。”卢奕翰本能地要去发动引擎，但见方向盘都没了，这才想起这妖车已经能够自动驾驶。

妖车此时面朝车内，用两只手掌托着下巴，像是在打瞌睡，经卢奕翰连喊几声，这才惊醒，兴奋地转向前方。

“主人们，出发啰──”妖车兴奋地喊着，发动这三层怪车，缓缓往山下驶去。

“等等、等等！还有我──”小八的声音从后头追上，他提着一个袋子，奋力飞来，冲入车厢里，嘎嘎抗议叫着：“为什么不等我？婆婆派我来保护青苹，婆婆还替你们做了些点心，让你们路上吃，还有一些护身符要你们带着⋯⋯”

夜路揭开那布袋，只见里头果然有两串手工小粽，和十余个穿着棉线的符箓包裹。

小粽上还摆着一张纸条，上头是穆婆婆写的亲笔字──

老太婆老了，没力气陪着年轻人东奔西跑，只能和那大树、和你们爷爷外公守着最后一块地，尽量拖着那些恶人脚步。盼小毛头们一路平安、功成归来。

“这里这些也全是空的⋯⋯”卢奕翰伸手按着眼前那巨大石箱，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除了他眼前这座石箱之外，周围法阵内外堆放的上百座石箱，以及整座清泉岗机场内外田地上每一处“发电厂”石箱堆里头的人工魄质，全部一滴不剩。

此时清泉岗机场里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没有四指成员、没有妖魔鬼怪、也没有黑梦的残余痕迹和半点气息──

和数十分钟前，他们在江中港见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灵能者协会所属的舰艇、人员，以及大量载运着魄质石箱的货轮，以及从各地聚集而来的四指杀手们，全部消失无踪。

“他们知道瞒骗不了太久，所以干脆先撤了⋯⋯”夜路摊了摊手。“这次换他们坚壁清野了。”

数天前清泉岗机场一战，安迪等人若完美功成，可能够一口气掌握中部封锁线两大据点及所有人员，进而透过秦老、何孟超等人瞒骗海外协会总部，一来撤走援军，二来还能持续骗取物资和人工魄质入港。但在最后关头，张意使用黑梦力量逼退了黑摩组三人，让何孟超、魏云在内的清泉岗守军和异能者们，成功撤到阿满师伞庄。

当时魏云与何孟超将江中港和清泉岗的异变，向海外协会层层通报上去；即便当下协会海外部门一时难以查明真相，但只要调查人员前来，安迪等人自然无法再以秦老等被黑梦控制的协会高层作为掩饰。

“难道前几天那些攻势只是幌子？”卢奕翰回头望了望夜路和安娜。“目的是让我们没办法反攻江中港？”

“或许吧⋯⋯毕竟他们没有成功控制何孟超和魏云，事迹败漏，他们在不敢轻易动用黑梦的情况下，守着江中港也占不到便宜，甚至有可能被协会援军和我们联合夹击，所以干脆退回黑梦核心，以逸待劳。”安娜耸耸肩。“但其实那几天我们就算想反攻，也根本凑不出人手啦⋯⋯”

“那现在，我们是继续北上，还是⋯⋯”卢奕翰望向妖车旁的张意，见他不知所措，便望定了他怀中七魂上的伊恩断手。

“昼之光的援军，预计下午三点开入苏澳港。”伊恩说：“如果绅士那路有人留守在穆婆婆那结界的话，或许能收到我们派去的蜻蜓。我要他们去接应援军，我们现在赶去与他们会合，再北上攻进黑梦。”

“苏澳？”夜路想了想，说：“那我们不如沿着中横走，看看整条封锁线的情况。虽然前几天完全没办法连络上封锁线里任何一个据点⋯⋯但如果他们没事的话，人员跟物资加起来倒是不无小补。”

“整条封锁线所有据点，加起来大约有多少人？”伊恩这么问。

卢奕翰来到妖车旁，回答：“整条封锁线除了江中港、清泉岗之外，还有六个大型据点跟十几个小据点；里面能够作战的除魔师其实不多，但加上所有后勤人员，应该也有上百人，我们就算不带他们走，也能要他们南下支持阿满师⋯⋯”

“好⋯⋯”伊恩这么说，突然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嗯！东边有敌人。”

“东边？”卢奕翰、安娜、夜路等人听伊恩这么说，都是一惊，纷纷绕过妖车，往东侧田野望去，什么也瞧不见。

“东南、西南边⋯⋯好几个地方都有动静。”伊恩眼睛闪烁起阵阵蓝光。

“什么？”卢奕翰不解地东张西望，他屏住了气息，仔细感应，却依旧什么也察觉不出来。

夜路唤出了有财细碎讨论，也讨论不出结果；安娜皱着眉头仔细观望，同样察觉不出异状。

妖车加盖车厢上方，砚天希撤去了顶棚，直直站在露台边际，扶着百宝树树身向某个方向眺望，跟着她翻了翻掌，出墨画咒，招出了墨绘飞羽──那是一对硕大翅膀，两张大翅间有一截犹如握柄般的骨架。

她一手抓着飞羽，一手拉着夏又离高高飞起，四顾望了望，陡然尖叫：“是鬼杀阵！他们在四周布置了鬼杀阵！”

“鬼杀阵？”卢奕翰和夜路等人，听了砚天希那一喊，纷纷骇然大惊，全望向伊恩。

“我们得⋯⋯得⋯⋯”卢奕翰瞪大眼睛，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才好。

张意见众人惊慌模样，便低声问：“师兄⋯⋯那个鬼杀阵⋯⋯有那么厉害？”

“厉害倒不致于，但处理起来很麻烦⋯⋯”摩魔火说：“鬼杀阵是四指一种大规模杀戮邪法，从鬼杀阵跑出的恶鬼，不分敌我、见人就咬，黑摩组将鬼杀阵安置在人潮密集的市镇里，分明是将矛头对准居民。”

“什么！”本来窝在加盖车厢里整备百宝树肥料的青苹，听见车外众人讨论，急急地探头出来说：“大家还等什么，快上车呀！”

众人听青苹呼唤，这才急急上车，还没坐稳，便从窗外见到一束束红光，自丰原、东势和江中市区的方向映上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