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夜。

一处荒芜的地域，两道人影现身，一名平平无奇的少年，还有一尊不加掩饰的返虚境老者。

正是变换了容貌的祖岚，和那尊化名“无道”的分身。

几天日夜兼程，两人终于根据令牌的指引来了此地。

“我说，你这玩意真的不会露馅吗？”

祖岚瞅了一眼身旁的无道，眼神很是奇怪。

确切一点来说，无道已算不上是正统的分身，而是经魔典改良后，半分身半傀儡的造物。

虽然强度有所提升，对比原来而言变相多了些自保能力，但傀儡多为坚硬的木石材料制造，也正因如此，分身的活人气息也被大大削减。

若换作精通傀术者，仔细一瞅便会发现端倪。

“放心，哪会有人胆子大到去猜忌返虚。”

魔典撇了撇嘴，语气很是不咸不淡。

一般修士碰到返虚，最怕的就是被盯上，绕道走都来不及，还起疑心呢？

不被打成灰，那都算祖坟冒青烟。

“也是，反正有你兜底。”

前言不搭后语的回了句，祖岚翻手拿出了令牌，向内注入一缕灵力。

嗡……

令牌微微颤动，其上的篆文也逐渐鲜红活络，复苏了一股淡淡的空间秘力。

介时，两人身形一晃，彻底消失在原地。

“这是到了吗？”

场景一阵变换，祖岚再度睁眼之际，面前赫然出现了一座城池，城门上高悬一块暗金色的牌匾，苍劲的字迹很是醒目。

“黑市”

吱嘎……

随着两人的靠近，城门竟自主缓缓开启，就连手中的令牌也似受到某种感召，逐渐变得温热，自内传来了一声空洞的回响。

遵规守则，黑市将永远欢迎……

“还别说，这地方蛮像样的。”

祖岚微微挑眉，抬脚迈入的同时不由多了些重视。

接引的逼格暂且不提，自从祖岚踏足这片地域，远远就感受到了其内在的古老，岁月之痕，这是无论如何都仿造不了的。

移步城内，映入眼帘的是几条人影稀疏的长街，略显清冷。

人少好，人少适合展开手脚。

大致瞅了瞅守则，无非也是诚信经营和禁武之类，随后与无道兵分两路。

祖岚倒也不客套，东瞥一眼西顿一下，买菜似的沿路晃悠，活像个街溜子，挑挑拣拣就是不掏钱，因此也引了不少诧异的目光。

要说其中最手痒的，还得是那些黑市的摊主。

若不是黑市禁武，估计早就有修士上去拳打脚踢了，完事儿，还得把告示牌狠狠怼他脸上。

销赃交易的地方，不买东西就罢，筑基二重还偏偏走出了渡劫境的闲散，搁这大摇大摆的瞎逛，闹呢？

而这些，自然被祖岚无视。

“不愧是接壤混乱之地，真是鱼龙混杂。”

祖岚心中暗暗道，脚步也不由紧凑了些许。

方才游荡之际，看宝物只是无心之举，更主要的是感知来往的修士。

上至元婴化神，下至筑基结丹，甚至还有三尊气息隐晦的返虚，这仅仅是路过可见的。

至于明里暗中的窥探，单单祖岚能感受到的就不在少数，更别提其他有意无意的视线了。

说到这个，还是正事格外要紧。

大差不差的逛了圈后，祖岚拐向了其中一条长街。

不得不说，黑市里的东西确实超乎寻常，甚至还有几件就连祖岚看了也有些动容，价格嘛……咳咳。

反正不看白不看，买不起就瞅瞅呗！

不多时，祖岚停在了一座冷清的炼器坊前。

“小娃，瞅着眼生啊！”

摇椅上，一名灰衣老道抬了抬眼皮，随后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继续躺，压根就没起身的意思，

“炼器的话我先说好，法器这种废手脚的活，老头子可不做。”

别看灰衣老道其貌不扬，甚至还有点邋里邋遢，但修为却是实打实的化神境，张嘴就是法器，祖岚也并没感到很意外。

毕竟，要是真没点本事，黑市也不会留你吃这口饭。

“前辈，用这些炼一个面具多少钱。”

见灰衣老道如此洒脱，祖岚也不拘谨，大大咧咧的扯了张椅子坐下，转头递了一个储物袋。

“小娃，你打哪整的这玩意儿？”

灰衣老道来了兴致，一骨碌爬起，自储物袋中捻出了枚青铜片，灰衣老道一脸猥琐的凑了过来，一边笑一边不安分的搓手，

“说个地儿的话，爷爷给你打折。”

“打折，真的假的？”

祖岚随便回应了一句，又拎出了一个储物袋，听闻打折也变得喜笑颜开，

“前辈，三万灵石再加上这些灵兵，行不行？”

先前逛了一圈，炼制普通的灵兵，大概是四五万灵石左右，价格属实贵的令人咋舌。

面具没有品阶，自然是往低级里算，哪怕搭上那些破铜烂铁，最终也便宜了不少。

“成成成，快告诉我你在哪整的这东西。”

灰衣老道猴急的接过储物袋，看都不看随手撇在了一旁，满脑子都在惦记青铜片的出处。

“捡的。”

祖岚开始扯淡了，忽悠人那叫一个张口就来，粗气都不带喘。

“我还不知道这是捡的，我是问你在哪捡的？”

“从返虚境口袋里捡的。”

这句话一出，可给灰衣老道呛的不轻，眼见就准备撂挑子不干，祖岚急忙开口，

“前辈，先前说好了打折，你可不能在晚辈面前食言。”

说完，祖岚还摆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那神情好像是在说，你要是不给炼面具，我就出去喊了，要整人尽皆知的那种。

反正自己易了容，但灰衣老头不一样了，化神境强者可丢不起那张脸。

“小娃，你晓不晓得，出去这么聊天，很容易被人乱棍打死？”

灰衣老道鼻子都气歪了，险些破口大骂，哪还有半点前辈风范可言，倒是像一个……老流氓。

“真的是我家前辈给我的。”

祖岚轻咳一声，整了整衣襟，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胡扯，

“我家前辈去通缉榜那边了，临走前还交代我整个面具，方便以后追杀之类的。”

“能够遮掩契机的面具，通缉榜……倒也说的过去。”

灰衣老道边叹气边摇头，满脸悲天悯人，

“罢了，老头子认栽，也全当送你家前辈一个人情，面具三日后来拿。”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灰衣老道还是尿性的藏了俩青铜片，光明正大的那种。

这些，自然是被祖岚尽收眼底，却是很识趣的并未点破。

做生意嘛！懂得都懂。

“小娃，敢这么算计老头子的，你还是第一个。”

灰衣老道架了尊铜炉，弹指一挥生了火，一股脑把材料丢了进去，随后拍了拍手，又跑来和祖岚闲聊。

老实说，灰衣老道自己也对祖岚很感兴趣，来历不明是一方面，胆识又是一方面。

当然，肯定不是为了青铜片。

“要是没点脑子，晚辈哪好意思在修士界混，哎？”

正说着，祖岚一声轻咦，转头向了炼器坊对面的酒楼。

“怎么了？”

“没啥，就是想起一些事想打听，不知前辈……”

祖岚收回了目光，表面依旧不动声色，一语转向了别的话题。

“有屁快放。”

“不知想在此变卖物件，需要走什么流程？”

“都带你来黑市了，你家前辈没和你说？”

灰衣老道有些诧异，看向祖岚的眼神中多了抹奇怪。

这小子口中的家中前辈，不会是在忽悠他吧？

“我家前辈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次都好悬没能带我出来。”

祖岚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险些没圆回去。

“你要卖啥，先拿来给老头子瞅瞅，说不定能看佛面高价买了，不会是那青铜片吧？”

灰衣老道又凑了上来，说着还不忘伸手捅了捅祖岚。

“是妖兽身上的物件。”

祖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啼魂兽妖丹拿了出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枚妖丹在手里会出事，冥冥之中的感觉，玄之又玄，宁信有不信无，还是尽快转卖比较好。

若是灰衣老道能用的上买下，自然两者皆大欢喜。

“好生奇异的妖丹，啼魂兽的？”

灰衣老道眯了眯眼，见多识广的认了出来。

“是，前辈若看上的话，便宜收了就好，这次晚辈可绝无异心。”

祖岚神色正了正，还以为灰衣老者又认为是自己耍滑头，连忙解释道。

“这东西于我无用，你还是挂到黑市贩物处碰碰运气，这等上古遗种的妖丹，不出几日定会有人看上，就按这条路走。”

灰衣老道摇了摇头，摊开手心演化了一张图纸递去，

“不过小娃，我可提醒你，别想在黑市贩物处耍小聪明，卖假货的代价，可不是谁都能承担起的。”

“前辈口中的代价，指的是……”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祖岚依旧试探的问了一句。

“诺，那就是下场。”

灰衣老道并不回答，而是对着城墙的方向努了努嘴。

祖岚循迹望去，饶是以他的定力，眼前的一幕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先前他还真没注意到，城墙之后，竟然悬挂着密密麻麻干瘪的尸体。

“这，这是……”

“瞅着那俩返虚和一个元婴没？之前，有个元婴境的小子来黑市卖假货，被逮住后还满口污言秽语，被黑市处理了，

随后，他家中长辈前来黑市讨要说法，也被黑市的主人两枪钉死在了城墙，以示后果。”

灰衣老道漫不经心的瞥了祖岚一眼，目光中别有一番深意。

不过，祖岚并没有注意到灰衣老道的变化，而是思考着方才的说辞，心中一沉。

“随手诛灭返虚，黑市里有合体境存在？”

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认出血脉，后果不堪设想。

灰衣老道又摇了摇头，悠悠起身长舒一口气，走向了一旁的铜炉，

“这谁知道呢，皆是混口饭吃罢了，黑市的主人也不例外，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