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在持续一周的阴雨中醒来,潮湿的天气加重了他的倦怠感。面对镜中憔悴的面容,他机械地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准备。
梅雨季的第七天,阿三在闹钟响到第三遍时才勉强支起身子。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天光灰蒙蒙的,像浸了水的旧棉絮。他赤脚踩在地板上,凉意顺着脚心爬上来,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镜子里的人挂着两团青黑,胡茬在苍白的下巴上参差不齐。阿三机械地刮着胡子,剃须刀在皮肤上划出细小的红痕。楼下早餐铺的水汽漫进窗户,混着打印机油墨味的咖啡在马克杯里渐渐冷却。
“晨会提前半小时。“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部门群里跳出新消息。阿三盯着通知末尾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喉结滚动着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公文包带子勒在肩头,沉甸甸压着前夜未消的淤青。
电梯轿厢的镜面映出十二个同样深色西装的身影。阿三数着楼层指示灯,第一个人在第9层离开,第二个在第15层,当数字跳到23时,金属门上映着的只剩他独自整理领带的倒影。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飘来龙井茶香,总经理的紫砂壶在投影仪蓝光里氤氲着热气。
“上季度利润率掉三个点。“公司领导的声音像块冷铁砸在会议桌上,“各部门重新核定编制,中层周五前交优化名单。“阿三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开墨团,行政部李姐涂着丹蔻的指甲正在轻颤,而运营总监老陈已经掏出计算器开始敲数字。
回到工位时雨势转急,雨点砸在落地窗上绽成破碎的蛛网。电脑弹出新邮件,人力部的附件表格像张苍白的手术同意书。阿三把光标悬在“确认接收“上良久,直到屏幕保护程序亮起梵高的星空。
“凭什么扣我绩效?“技术部小王的怒吼刺穿午休的沉寂。年轻人攥着工资条的手背爆出青筋,工牌吊绳在胸前剧烈摇晃。阿三快步过去时,看见行政助理小梅正红着眼眶收拾摔碎的马克杯,瓷片上的卡通兔子裂成两半。
茶水间的微波炉发出叮响,加热过度的便当糊味在空气里蔓延。阿三靠着自动贩卖机喝罐装咖啡,听隔间传来压低的声音:“听说要裁20%...““...市场部那个孕妇...““...不如主动辞职...“易拉罐在掌心捏出细响,褐色液体溅在袖口,晕开地图状的污渍。
暴雨在午后达到顶峰。阿三站在23楼的玻璃幕墙前,看见楼下有个实习生抱着文件在雨中奔跑,文件夹举在头顶像面摇摇欲坠的白旗。十五年前他也是这样冲进公司大厅,湿透的简历在怀里蒸腾着热气,前台姑娘递来的纸巾带着茉莉花香。
“三哥?“新来的实习生小雨怯生生探头,“您要的第三季度报表。“女孩的马尾辫还在滴水,鼻尖沾着不知哪蹭的墨迹。阿三抽出纸巾递过去时,瞥见她手背结痂的烫伤——上周团建烧烤时油星迸溅的印记。
下班时雨停了,霓虹灯在水洼里扭成彩色的蛇。阿三在公交站遇见市场部林总监,女人眼角的细纹被雨水泡得发亮。“我留了怀孕的小张。“她突然开口,高跟鞋跟碾碎水洼里的月亮,“跟老王说把我助理的名额填进去。“晚风掀起她米色风衣的衣角,露出内衬上淡淡的奶渍。
地铁呼啸进站的轰鸣里,阿三摸出手机。通知栏堆积着未读邮件,家族群跳出母亲病危的消息,其实都已经习惯了。他深吸一口气,把优化名单草稿拖进回收站,重新点开项目进度表。隧道灯光在车窗上拉成流动的金线,像谁随手抛出的救生索。
阿三作为公司的中层领导,在经济形势不好的情况下,压力大。但是想到以前农村的生活,比这些来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