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愣了一下,手指在桌面上顿了顿,随即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试纸,扔在柜台上。
“自己去卫生间吧。”
他说完,指了指诊所后面的方向。
槐花没有动,站在原地,低头看着那盒试纸。
“去吧,我等你。”
我说。
她慢慢走过去,脚步很轻,像踩在棉花上一样,门后传来锁门的声音。
诊所里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响,秒针越走越慢。
医生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又放下,发出清脆的一声。
“你是她家属?”
医生问。
“朋友。”
“脸色这样,怕是不只是身体问题。”
“嗯。”
医生不再说话,拿起桌上的报纸翻了一页,报纸边角被他攥得皱巴巴的。
卫生间里没有一点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像凝固了一样,水龙头都没响过。
“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医生突然开口。
我没回答,盯着卫生间的门,心里开始发紧。
又过了几分钟,门终于开了,槐花走出来,手里攥着试纸,脸更白了。
她把试纸放在桌子上,什么话也没说。
医生瞥了一眼,停顿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我看过去,试纸上,两条红线清晰得刺目。
“怀了。”
医生开口。
槐花的手抖了一下,像是想抓住什么,最后什么都没抓住。
“你男朋友知道吗?”
医生又问。
槐花摇了摇头。
我盯着试纸,脑子里一片乱,继而想到另一个问题:
“她最近总被鬼压床,跟这个有关系吗?”
医生抬头看了我一眼,好像在看个疯子。
“你说什么?”
“鬼压床。”
医生哼了一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水溅出来几滴。
“出了事就怪鬼,你们这些人,真是——”
他话没说完,诊所的灯突然闪了两下,接着灭了。
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停电了?”
医生嘟囔了一句,摸索着站起来,准备去检查电闸。
外面有风吹进来,带着一股凉意,诊所的玻璃门轻轻晃了一下,发出“咔哒”一声。
“啪——”
医生刚走到门口,突然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什么情况?”
我问。
医生没回答,接着传来他的脚步声,走得很急。
“别动。”
我对槐花说,然后迈步跟了上去。
医生站在诊所后门的台阶上,手电筒的光照在地上,那里躺着一只破碎的瓷盆,旁边是一滩水。
“哪来的水?”
医生自言自语,蹲下去用手摸了一下,接着抽回手,甩了两下。
“凉得渗人。”
我看着那摊水,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房间里的那些水脚印。
“别碰。”
医生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水渍。
“这地方,怎么怪得很……”
他话没说完,诊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金属的撞击声。
“还有人?”
医生皱眉,走到玻璃门口,把门拉开了一条缝。
外面没有人。
只有风。
风很冷,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奇了怪了。”
医生嘀咕着,把门关上。
他刚转身,玻璃门突然“砰”一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
风直接灌进来,把桌上的纸吹得乱飞,诊所里的挂钟掉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医生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柱晃动着,停在墙角。
角落里,出现了一双湿漉漉的脚。
没有人。
只有脚。
它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水顺着脚面滴下来,汇成一小滩,慢慢往外扩散。
医生愣住了,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
我伸手抓住槐花,把她往后拉了一把。
“别看。”
我低声说。
脚开始动了,缓缓地向前迈了一步,发出“啪嗒”一声。
医生终于回过神,跌跌撞撞地往后退,撞翻了桌子,桌上的东西散了一地。
“什、什么东西?”
他喊了一句,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地。
脚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滩水,仿佛要把整个诊所淹没。
我从包里掏出一张符,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一道。
“急急如律令!”
我大喊一声,把符甩了出去。
符飞到空中,突然燃烧起来,发出刺眼的光,整个诊所都被照亮了一瞬。
脚停下了。
接着,慢慢地,消失了。
水也干了。
诊所安静下来,只有医生的喘息声,断断续续的。
我转头看向槐花,她的脸比刚才更白,身体微微发抖。
“现在,相信了吗?”
槐花没回答,嘴唇动了一下,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医生还坐在地上,手撑着地板,手心一直在抖,嘴里反复念叨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诊所里一片狼藉,桌子翻了,东西散了一地,墙角的试纸还躺在那,红线依旧清晰。
空气里有一股水渍的味道,潮湿,发凉,像从井盖下冒出来的冷气,黏在皮肤上,让人不舒服。
“我说的没错吧。”
我开口。
槐花终于抬起头,咬着嘴唇,声音很轻:
“那是什么?”
“你房子的问题。”
“房子?”
“还有你。”
槐花愣住了。
医生突然大喊了一声,“你们到底惹了什么东西?!”
他声音发抖,眼睛死死盯着地板。
我没理他,转头看向槐花,指了指试纸。
“你确定,这不是你男朋友的?”
槐花愣了两秒,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嘴巴张着,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诊所的灯突然又亮了,嗡的一声,光线刺眼,磕磕绊绊地闪了几下,终于稳定下来。
医生喘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你们的事,我管不了。”
他说完,转身就往后面走。
我没管他,把试纸收进兜里,站起身,拍了拍槐花的肩膀。
“走吧。”
槐花低着头,没动。
“我问你,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梦?”
我继续问。
槐花轻轻点了一下头,声音很低:
“有。”
“什么梦?”
“他……他在门口看着我。”
“谁?”
“我不知道。”
“站着不动?”
“嗯。”
“然后呢?”
“后来……后来就没了。”
“每天?”
“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个月吧,我,我也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