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21年,秦朝在全国推行郡县制。公元前222年,36岁的刘季通过考试当上了沛县泗水亭长。
根据《史记》和《汉书》记载,“及壮,试为吏,为泗水亭长”,在古代男子满30岁被称为“及壮”,有人认为刘季当上泗水亭长时是36岁,也有人认为是40岁-42岁。不论哪种观点,刘季当上泗水亭长的时候已经超过35岁了,这点是无容置疑的。
可以看的出来,秦朝公务员报考资格是不限年龄的,反观我们现在社会的招聘,35岁以上的基本已经不考虑了,其实从这个角度来说,秦朝制度是具有一定先进性的,这点我们得承认。
泗水亭长,这是个啥官职呢?
按照秦制,当时百姓以五家为一伍,两伍为一什,十什为一里,十里为一亭,十亭为一乡,十乡为一县,十县为一郡。刘季作为亭长,其实也就管理着十里,约一千户人家。放到现在,其实也就是个中等的村庄,当然考虑到当时人口稀少的问题,刘季顶多也就管理着一个镇。
再说亭长这个职位的主要职能,就是相当于一个乡镇派出所所长兼镇长的部分职责,具体便是治安警卫,民事办理,外来人员登记与管理这些。
其实,泗水亭长还不能称之为官,因为在秦朝,县令以下均没有品级,也就是说包括乡、亭、里这些行政机构的所有成员都是无品级的,没有品级自然不能称之为官,只能称之为吏。
所以,作为泗水亭长的刘季,其实就是秦朝的基层公务员。
这时候的刘季已经是个中年人了,从出生农家、无业游民到成为秦朝体制内公务员,刘季也算是吃上了皇粮。用今天的一句话来说,就是上了岸,有了编制,成了体制内政府人员,而这也算是刘季这个穷小子的一次华丽逆袭。
换作是普通人,那接下来肯定是娶妻生子,然后安稳度过后半生,但刘季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泗水亭长对于他来说,就是个能混口饭吃,顺便结交朋友的工具,这份工作有可以,没了也无所谓。
因为在他的内心里,一直有一种渴望,只是现在还处于蛰伏状态,他的身体里,涌动着不安分的血液,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野望,虽然现在的野望有些模糊,看不清前面的道路,但道路一旦清晰起来,那身体里蛰伏的渴望,便会燃烧起来。
这个泗水亭长虽然是个鸡肋,但对于此时的刘季来说,却是他命运里人生路上关键的一个拐点。
是的,当上泗水亭长,刘季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了。
但他行动上,还是那个我行我素、放荡不羁的刘季,这是他的本性。
刘季贪玩、爱打闹,泗水亭的小吏们,没有一个不被他戏弄和‘欺负’的。
刘季有个嗜好,就是很爱饮酒,对于这点刘太公气也没用。
沛县大街上开着两家小酒馆,一家是叫王媪的老妇人开的,另一家是叫武负的老妇人开的。
刘季就常常去这两家小酒馆喝酒,但他手头没钱,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回家去问父母要钱。
但这酒嘛,不喝不行,刘季就好这口,无奈只能靠赊。
刘季就凭借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还有各种软磨硬泡,甚至胡搅蛮缠,今天赊了王婆婆的酒,明天赊了武婆婆的酒,时间长了,两家都赊下了不少酒钱。
这些,樊哙最清楚,因为他就时常和刘季一起喝酒,他最喜欢的就是听刘季吹牛。
当时刘季、萧何、曹参、樊哙、周勃,夏侯婴、卢绾、王陵、雍齿这些人常常聚在一块喝酒,但他们几个都没有刘季能喝,刘季边喝酒边吹牛,他说街东头的曹寡妇美艳的很,靠近了都能闻到一股香味,最主要的是她的脸蛋和身材非常妖娆……
这种话题自然能引起杀猪的樊哙、搞养蚕器具兼吹箫的周勃、驾车的夏侯婴的兴趣,他们趁机起哄,叫喊着刘季是男人的话就勇敢地去撩曹寡妇,萧何本来还想为刘季解围,只是刘季自己都有点兴奋过头,趁着酒劲,刘季摇晃着去了街东头曹寡妇家。
自古酒色是一家,紧接着刘季就做出了更出格的事。
接下来他们就打赌,樊哙、周勃,夏侯婴、雍齿认为刘季就是酒壮怂人胆,去曹寡妇家就是为了面子,一会就溜出来了,或者被曹寡妇打出来了,萧何、曹参、王陵、卢绾认为,刘季就是厚着脸皮尬聊,也会撑一会的,一时半会不会出来,赌约就是假如刘季片刻就出来,那么就罚萧何、曹参、王陵、卢绾喝酒,反之就是罚樊哙、周勃,夏侯婴、雍齿喝酒。
他们就等啊等啊,从下午一直等到夜间接近十二点,武婆婆的小酒馆都要打烊,还不见刘季从曹寡妇家里出来,于是街头上就多了四个酒鬼,樊哙、周勃,夏侯婴、雍齿,他们摇摇晃晃还闹着要喝酒,同时心里不由得佩服起刘季,“季哥好样的,是个真男人,”樊哙醉醺醺地憨笑着:“看来以后我们就跟着季哥混,说不定也能讨个娘们,”樊哙说完,众人大笑。
见时间不早了,萧何叫大家各回各家,但樊哙坚决要等刘季出来,其他人则各回各家。
这其实就是他们最初的军政大会,后来刘季就成了他们的带头大哥。
话说刘季看上曹寡妇的时候,是听卢绾说沛县街东头有位曹寡妇,颇有姿色,什么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些大道理早就抛到脑后了。他只想看看这曹寡妇是否如卢绾所说的那样,当刘季第一次见到曹寡妇的时候,他看呆了,他心想这世上还有如此这般好看的人,还等什么呢,刘季嘴里就满是糖衣裹着的炮弹了,经过一番甜言蜜语的输出,曹寡妇很快就像灌了迷魂汤,还真就入了刘季的套,倒在了刘季怀里。
后来曹寡妇为刘季生了一个儿子,并默默把儿子抚养大,这个儿子就是庶长子刘肥。
第二天清晨,刘季从曹寡妇家里出来,就看到地上睡着的樊哙,刘季踢醒樊哙,问他怎么在这睡觉,樊哙说季哥,我在等你呢,怕你出啥事,刘季一时间竟然有点感动,他说好兄弟,我以后一定给你找个好老婆。
后来,刘季没食言,他娶了吕雉后,将吕雉的妹妹吕媭介绍给了樊哙,两人由此成为了连襟。
每天一下班,刘季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小酒馆喝酒,这是雷打不动的,他的那些朋友们,谁有空谁就出来和刘季喝酒。
刘季最烦的是,每每看到这两老婆子来催酒钱,他就头疼,但一看到酒,他就两眼放光,什么酒钱他才懒得管呢,刘季又使出了混混的本事,一通忽悠过后,他又有酒喝了。
他几乎每次来都喝的酩酊大醉,然后就倒在人家的长条凳上呼呼大睡,但不可思议的是来买酒喝的人竟然多了起来,这可能就是刘季无意当中做了现场广告的缘故,毕竟酒劲效果看得见,但更主要的是,这些人都想过来和刘季喝酒交朋友。
年底结账时,王婆婆和武婆婆就干脆免了刘季的酒钱,反正她们要也要不到,相反刘季的到来,倒能招引来一些客人。
最后这个事迹经过刘季的渲染,就变成了刘季口中的他喝醉睡着了,王媪和武负看到了他的上空有蛟龙盘旋,二人感觉很神奇,就免掉了刘季的酒钱。
很快,一些底层出生的能人都很佩服他,都愿意跟着他混,因为和刘季混,不光有免费的酒喝,还有好听的故事呢。
当刘季尝到最初的甜头后,他悟到了一个道理,就是人们很容易相信鬼神,什么龙,什么老天,但凡是和天沾上点关系的,老百姓普遍都认。
他便寻思着给自己编织一个不一般的出身,于是,某一天他想明白了。
这就是今天我们看到的故事:农妇刘媪快要临产时,她正好有事外出,路过大泽,自觉脚力过劳,就在提上休息一会,哪曾想,她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与神明相遇,当时天空突然变得昏暗,雷电交加,刘太公出于担心前去寻找妻子,却目睹了一条蛟龙盘旋在刘媪的身上,不久之后刘媪便怀孕生下了刘季。
这是真实记载在《史记》上的事,这是第一种说法,第二种说法也大差不差。说的是刘媪快要临产时,刘太公找了接生婆到家里来,在外面焦急等待的刘太公看到一条龙一直在刘媪临产的房子上空来回盘旋,从身上放出金光罩住整个房子,好像在专门保护刘媪生产,等到生出刘季之后,这条龙才离开。
大家都知道,但凡皇帝出生,都会编造一些具有神话色彩的传说,即所谓的异象,以此证明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是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的。
这个神话故事无非告诉我们,刘季是真命天子,是天生的龙种,和我们老百姓是不一样的。你想想,当时还处于蒙昧的老百姓,一碰到这个大忽悠,嘴里满是神呀龙呀老天呀,吹的神乎其神,那赶紧拜拜,拜了总比不拜强。
编造这些故事,一定要和神和龙和老天扯上关系,刘季自然也懂得这些套路,后来他运用的手到擒来,我们有理由相信,刘季是在初次尝到甜头后,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又创造了那么多神话故事。
我们或许不知道这是他自己想到的还是某一个谋士告诉他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他就是这么做的,这点很重要。
到这里,和神、龙、老天攀上关系,刘季是天子的命便笼罩上了一层高高在上的色彩,距离日后皇帝的宝座更近了一步。后来的皇帝们,都学聪明了,基本上都编造出一些离奇的神话故事来,最终目的当然就是忽悠老百姓听话照做,不要闹事。
其实,这很容易理解,刘邦出生草根,不像项羽出生在贵族世家,他想要招揽人心,而古人又信奉鬼神,那么编织能和神和龙和上天扯上关系的故事,老百姓就信这个,前面不是讲了刘季是蛟龙之子吗,现在小酒馆又出现了龙,故事传的多了,人们慢慢就会相信,难道这刘季真是真龙天子?当然了这是后话。
就凭刘季这些放荡不羁的行为,刘太公还不被气死?最终,刘太公只能默认。
话说刘季有了工作之后,他便寻思着怎么能讨个老婆,当然了不是曹寡妇那种,而是能名正言顺娶回家的老婆。
正巧,一个叫吕公的大户因躲避仇家迁至沛县,他和沛县县令关系很好。
于是沛县县令专门派出了萧何一手操办乔迁宴会,沛县的官员们为巴结上司,纷纷前去祝贺吕家乔迁之喜。此时作为泗水亭长的刘季为了面子,自然也要前来捧场。
由于来的人多,同时大部分都是本县的官僚和地主,即便放到现在,这也是县城上流社会的聚会。萧何审时度势,在征求了县令和吕公的意见上,做出了决定:礼金不到千钱的坐堂下,多的则坐上座。
但刘季不愿意坐堂下,他当时虽然身无分文,但他偏要打破这个规矩,因为对于干大事的人来说,天生就是为打破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而来。
乔迁喜宴上,刘季厚着脸皮高喊“贺钱万”并且写了一张贺礼万钱的拜帖让人送了进去,众人大吃一惊,哪里来的富贵人家,出手就是万钱,如此大方。
在众人惊诧的神色中,刘季缓缓自行坐到上座,他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和周边人开始畅聊,虽然他知道自己是来蹭吃蹭喝的,但路是人闯出来的,没钱不代表不能出众,他心想老子就是要脸皮厚着也要出人头地,不行吗?
此时的刘季虽然有了工作,但他赚的钱都用来买酒喝了,或者结交朋友花光了。
但吕公看人奇准,他一眼便看穿刘季这人不是凡人,鼻梁挺、额头突、胡子美观,更重要的是他的气质,吕公认为这是帝王之相,便决定将女儿吕雉许配给刘季。
这一年,刘季大概37岁,吕雉20岁左右。(史书没有明确记载)
这就是刘季中年后的人生双喜,一是找到了工作,二是讨到了老婆。
接下来便是好好搞搞事业了,刘季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只不过他的事业是造反,不同于朱元璋的为了吃饭而被迫造反,刘季是站在大风口顺势而为。
公元前218年,秦朝政府给刘季下派了一项任务,就是让他看管着沛县服徭役的壮丁,一路护送到咸阳,秦始皇正在修建阿房宫,此时正在全国范围内征调民夫。
很幸运,在咸阳大街上,刘季看到了隆重出巡的秦始皇,高头大马驾着华丽的车子,在这用什么华丽的词语都不为过,人群中的刘季看呆了,不由得脱口而出“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看着秦始皇的车队走过去,刘季的眼神里满是羡慕。
回到沛县后,刘季的心态崩了,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权力,什么叫人上人,什么才是真正的帝王,但同时他又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能无力。是的,现在的刘季,需要的是不断的磨练。很快,困难和挫折,就在前方等着他。
公元前220年,秦始皇开始巡游全国,这和后世的隋炀帝杨广巡游、清朝乾隆七下江南,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都是帝王们想出去看看,看看君临天下,江山如此多娇的样子。
秦始皇第一次巡游,从咸阳出发到陇西,这次他是为了祭祖,创建秦国的先人们,都来自陇西,就是今天甘肃和陕西这地界。
公元前219年,秦始皇第二次巡游,这次他到了山东半岛的最东端,路过泰山的时候他还举行了泰山分禅,顺便派徐福带领三千童男童女远渡重洋为他寻找长生不老药。
每到一地,他还要刻碑纪念,让人们永远记得他的丰功伟绩。
公元前218年,秦始皇第三次巡游,这次他巡游到博浪沙的时候,遭遇刺客袭击,所幸的是他这次早有防备,而袭击他的刺客,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张良。
公元前216年,秦始皇第四次巡游,这次他到达了渤海地区的碣石,这个地方,后来的曹操也曾去过,不同于曹操的观沧海以诗咏志,他望到的却是东南有天子之气。
秦始皇惊惧之余,便有了他的第五次巡游,这次他是南巡,目的不言而明。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南巡,他回程时路过吴地,然后便被人群中的项羽看到,只是秦始皇没想到,就是这个小孩,日后会终结了秦国的命,他是造反人群中的一员。
同样的始皇出巡场景,刘季在也看到过,只不过那是在咸阳。
巧合的是,秦始皇望到的“东南有天子气”,而刘邦和项羽的老家,都在东南方向,这难不成是天命所归,秦始皇的大秦帝国,真要被这东南之地的楚人毁灭?
可悲的是,秦始皇还没想明白的时候,他在走到平原津的时候,就死在了第五次巡游途中。
至死,他都没盼来徐福的任何消息。
长生不老,终究只在始皇帝的梦里。
秦始皇就这样死了,人死了得埋,但皇帝死了,不是一件小事,其实秦朝很早就开始了秦始皇陵的修建,只是没有竣工,现在始皇帝驾崩了,工期自然得加速了。
很快,刘季就接到了上级的命令,命令是让他押解一批刑徒去位于咸阳北郊的骊山,那里有秦始皇陵。
这趟路线,刘季很是熟悉,殊不知,正是这趟押送,让刘季走上了造反的道路。
刘季,此时需要的是一个风口。
很快,一场大风就要刮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