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梅一口鸡肉下肚,刚咂摸出点滋味时,忽然被一声泼辣的女高音给惊到了,随即犀利的眼神望向马文斌:
“马文斌你…你…太让我寒心了!唉,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马文斌也不搭茬,站起身,走出来一看,原来是村东头的胖婶,手里拎着一根树棍子,正站在自家屋外大声叫嚷。
马文斌一见这个泼妇气就不打一处来,吧嗒,把脸往下一撂:
“胖婶,骂谁偷鸡贼呢?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你家鸡了?”
“哎呀,你小子还嘴硬是吧?我都看见你褪下来的鸡毛了,就是我家那只芦花鸡没错。”
“是又咋样?谁让你家鸡天天进我家园子嚯嚯菜地了。小梅好不容易种了点青菜,都被你家鸡给叨没了。既然找你说了几次,你不管,我只好替你教训它们了。”
马文斌用手指着园子里被叨得稀巴烂的青菜,气哼哼的说道。
胖婶听他这么一说,拿眼睛瞟了一眼园子,只见刚长出的小白菜、香菜、生菜、小葱果然都被自家那几只鸡吃成了筛子,不过依旧死鸭子嘴硬:
“该,活该鸡叨你家菜园子。要怪只能怪你这院墙的栅栏扎的不结识,让鸡钻了空子。
不过马文斌,今这事一码归一码。谁叫你杀了我家鸡。这钱你赔,也得赔。不赔,也得赔。要不咱就大队找马书记评理去。”
马文斌见胖婶如此胡搅蛮缠,索性也不惯着她,回了一句:
“你爱找谁找谁,反正要钱没有。
而且我还就告诉你,胖婶,下次你家鸡再来我家园子偷菜,来一只,我宰一只。来两只,我杀一双,你能把我怎么着吧。”
“呸,马文斌,你小子好歹也算个爷们,有点本事都用在鸡身上了。
今天不赔钱,信不信我打死你个兔崽子。”
胖婶说着,抡起树杈子,照着马文斌直接打了过去。
马文斌也不躲闪,抬手握住树杈,与她来回拉扯几次,随即松开手,胖婶被晃得没站稳,一屁股坐到地上。
胖婶号称打遍村里无敌手,还是头一次吃这样的闷亏,站起来就要与马文斌拼命。
“好哇,小兔崽子,竟然敢算计我,老娘我和你拼了!”
说完,拿脑袋就朝马文斌身上撞去。
“胖婶,胖婶,看在我的面子上,您先消消气。”
这时,李梅恰如其分的出现在二人中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胖婶知道李梅差点小产的事,生怕靠近了,再沾包赖上自己,只好离远一步说:
“李梅,你就说吧,这鸡钱你两口子给,还是不给?”
“胖婶,事情的经过我都听到了,错也不能全怪咱家文斌。你家鸡都快把我家园子糟践完了。
你说,这一大园子菜,怎么着还不抵你一只鸡钱。”
“咋,李梅,听你这话的语气是不打算赔了?
我告诉你,我胖婶可从来不吃亏。别仗着你怀着孩子,我不敢怎么着你。把我逼急了,没你好果子吃。”
胖婶一听李梅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立马立起眼睛,叉着腰板,嚷嚷起来。
李梅是知道这个胖婶是村里出了名的不好惹,平时见她家鸡进院子吃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要自家赔钱,这李梅可就不答应了。
“胖婶,凡事都讲究个理,钱可以赔,但不是这个赔法。
你看,咱各退一步如何?一只鸡按十斤二十块钱算,你我两家各担一半。
再多,我们也实在赔不起。”
“小梅说的对,你要是不满意,咱干脆去大队找人评评理,看这鸡钱到底该不该赔。”
马文斌见胖婶眼睛转来转去,知道她在心里合计这事的后果,因此出言将了一军。
胖婶一寻思毕竟自己理亏,只好点头答应。伸出手说:
“得,算我倒霉。十块就十块,拿钱。”
李梅见胖婶态度缓和了,开始和马文斌凑钱,结果把衣兜裤兜翻了个遍,仅凑到七块五毛三分。
马文斌手里握着皱巴巴的钞票,心里是五味杂陈。
都怪之前的自己好吃懒做,既不好好下地干活挣工分,也不想其他的法子养家糊口。过日子大部分花的都是李梅在青年点积攒下来的辛苦钱。
如今全部家当都在这了,如果给了胖婶,二人就得顿顿吃高梁米饭就咸菜了。
想到这,马文斌伸手拦住李梅递钱的手:
“胖婶,这鸡钱你且容我三天,就三天。我若还不上,就给你当一日长工抵债。”
胖婶见得了便宜,便也不再卖乖,只好就破下驴,摆摆手,指着马文斌说道:
“看在你家李梅的面子上,这事就这么定了。咱就以三日为限,还不上鸡钱,你小子给我家淘粪坑去。”
送走了胖婶,李梅的脸色立时阴郁起来,转身回到屋,端起那盆鸡肉就要往地上摔,幸好被马文斌给拦了下来:
“小梅,别生气呀,当心动了胎气。要知道如今这鸡可是咱花钱买的,来,快坐下,喝点汤补补。”
马文斌扶着李梅坐下,殷勤地盛了一小碗鸡汤放到她面前。
谁知李梅却一点不领情,反而一把推开汤碗,眼泪扑簌簌就下来了:
“文斌,咱如今的日子过得实在太憋屈了,我看这儿子不要也罢,我可不想他生出来跟着我俩一起受罪。”
马文斌最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被自己辜负了一生的女人。心酸过后,弯腰在李梅肚子上听了听,随即举起右手,手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并拢:
“小梅,从前都怪我马文斌太不是东西,如今我发誓,一定给你和儿子一个最富足的家。”
李梅见马文斌信誓旦旦,不像是装的,竟一时心软,面色随即缓和下来:
“对了,文斌,你刚才不是说有发家之道吗?倒是说说看,就凭你如今的烂摆样,如何能在三天之内弄到十块钱?”
马文斌见李梅的态度终于缓和下来,于是夹了一口鸡肉放到嘴里细细咀嚼,觉得真是比前世的鸡好吃不知多少倍。咽下去后,抹了抹嘴边的油花,得意的说道:
“小梅,你有没有听说过‘人间四月天,野菜赛灵丹’这句话?
现在大地上到处都是数不清的野菜,这些东西在咱农村没有人家会把这些当做盘中餐,可把这些拿到县里去卖,准保稀罕得很呐。
此外,如果咱有钱了,还可以买些白面和鸡蛋,烙槐花饼子,包榆钱包子,做香椿炒鸡蛋,保证赚翻了。”
马文斌说得越来越兴奋,忍不住起身去柜上拿那瓶未喝完的老白干寻思整上两口,谁知却被李梅一个眼刀给制止了,只好乖乖坐了回去。
又听李梅皱着眉头发问:
“这些野菜我也见过,不过都是农村人挖来喂鸡喂鸭的,哪有人会喜欢吃这个?”
马文斌见她质疑自己,站起来,说了句“你等着”,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