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正月初四。
夜幕低垂。
城区内白皑一片,寒冷静寂。
浙省保安司令官邸内,却是灯火辉煌,暖流徜徉。
一层大厅里衣香鬓影,人影绰绰。
今晚,萧剑武将军在官邸内举行新春团拜酒会,诚邀城内权贵名流出席。
去年九月底,直系军阀孙占芳在金陵城下击败奉系走狗卢荣祥,正式宣告东南五省独立。
萧剑武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率守卫杭城的浙一师易帜,使得整个省城以及周边城镇,免受战争之苦。
他呢,因此被孙占芳任命为东南五省联军第三军军长,兼浙省保安司令。
名利双收,人生赢者。
社会各界对萧将军此举,十分感激。
所以,这次司令官邸的团拜酒会,全城各界豪门世家,商贾名流都悉数前来捧场。
夜幕降临前,官邸周边的街道早已警戒。
官邸前广场,以及蜿蜒曲折的两旁车道上,停满了政要名流们的豪华座驾。
气势辉煌的大厅内,偌大的法兰西豪华水晶灯,以及所有壁灯,今晚全开。
璀璨光芒灼的厅内宛如白昼。
穿旗袍华服的贵妇仕女们,搭个流苏披肩站在灯光下,端庄矜贵地聚在一起低声细语。
洋派女子们穿着上紧下松的华丽裙裾,摇曳多姿地穿梭在众多名流之间。
引得一些华服仕女们隐隐不屑的目光。
男人大多是穿着燕尾服或是西装来的。
也有少部分是笔挺中山装、长衫马褂。
人头攒动中,除了少数白肤碧眸的欧美男女,还有嘴上留着一撮毛的东洋人。
“萧将军和夫人到。”
司仪高声唱诵。
只见萧剑武将军着黑色燕尾服,神采飞扬地挽着他的夫人唐怡莹女士,从二层沿着转梯缓缓下楼。
周围空气明显一滞,集体鼓掌。
萧将军今年四十有一,长得浓眉虎眼,身材魁梧。
留着时尚的八字胡,职业军人的萧瑟气质浓烈。
与女士们时下最流行的齐耳短发不同,唐怡莹女士依然是流瀑一般的青丝,夺目撩人。
银灰色狐狸皮草下,刺绣精致的猩红色旗袍从腿侧流畅剪开,露出白皙肌肤和修长美腿。
娉婷盈走间,忽隐忽现的暧昧氤氲在空气中传播。
如此张扬犀利的美艳,则潜藏迷惑。
她耀了不少道貌岸然名流男士们的眼睛,也让周围女人黯然失色。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诸位光临今晚的新春酒会。”
“……”
萧剑武操着浓郁的绍兴口音,略带沙哑的祝酒词,简短而热烈,迎来一片掌声。
接下来,晚宴开始。
时下名流场的酒会,当属时髦的西式自助餐。
大厅四周摆着长条桌子,上面铺了洁白桌布,叠放着各色英式名菜。
饮品当属法国葡萄酒和香槟,淳厚香浓。
这时候,场内一阵骚动。
从大厅外走进来一对金童玉女,着实抢眼。
萧剑飞今晚也是一身黑色燕尾服,与他大哥同款。
现年二十一岁的他身姿挺拔,比178公分的萧剑武,还高出7公分。
大有鹤立鸡群之势。
七年前,他随二哥出国留洋,现毕业于洛杉矶的南加州大学商学院。
本次是奉家父之命回国订婚。
萧氏是传承数千年的江南大族,可追溯到南北朝时期的南梁萧衍。
这几天在乡下老家,萧剑飞像一个木偶似的,被父亲的姨太太们拨来推去地跪拜、敬酒。
跪拜的七大姑八大爷,他基本都不认识。
繁琐的订婚仪式,把他和未婚妻李婉儿,折腾得够呛。
李婉儿今年十九岁,是江浙总商会会长、顶级富商李润廷之女,崇文女子师范学堂三年级学生。
她长着一对大杏眼,菱唇翘而薄,天生清秀文静。
紫红色荷花纹旗袍,显得其身影高挑袅袅,凹凸有致。
这对小情侣站在大厅中央,当真是鹤立鸡群,光彩炫目。
司令部副官长陈勇少校,陪在他们身边。
萧剑飞目光灼灼。
他正笑盈盈看着舞台上大嫂的风采。
当他的眼神落下时,看见李婉儿撅着小嘴在边上垂眸低头。
“婉儿,你低着头干嘛?”
“你这样子,对大哥大嫂是不礼貌的哦。”
说着,他还暗自捏了下她的嫩白素手。
没想到李婉儿忽地收紧素手,赌气的一个冷侧脸。
他一进入官邸大厅,心就不在她的身上了。
先是左盼右顾四周美女。
现在又把眼神盯在台上的美艳大嫂身上。
哪里还把她这个李大小姐放在眼里。
唉,这小妮子就是任性刁蛮。
萧剑飞见状轻叹。
这时,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中西合璧。
男人们个个绅士派头,端着酒三五成群地商讨着当前局势。
一副忧国忧民之态。
女人们则装扮得雍容华贵,凑成堆堆坐着闲聊,张三长李家短地嚼舌头搬弄是非。
萧剑飞不太喜欢这种英式晚餐,嫌其味道过于清淡。
西餐嘛,他更喜欢味道浓郁点的菜肴。
例如法式鲍汁牛排,意大利红酒烩火鸡等等。
餐桌上放置的英式菜肴,消灭的并不多。
可以想象,这些国产的假洋鬼子们,实际并不喜欢西餐。
只是在这种高端社交场合,大家装腔作势罢了。
餐食虽然吃得不多,可法兰西产的红葡萄酒、香槟酒,倒是喝去不少。
对于国民老爷们,这种略微酸涩点的色酒,跟绍兴女儿红、加饭酒有些雷同,权当是时尚饮料。
晚餐时间并不长,大家也没太大兴趣。
来这里不是为了喝色酒、吃洋垃圾的。
他们是为了巴结权贵。
晚宴过后,便是时尚舞会。
中央宽大的舞池中,灯光开始暗淡闪烁,已有窈窕身影
迫不及待在翩翩起舞。
昏暗的光影下,自然而然有了一层绮丽的朦胧暧昧。
萨克斯演奏的悠扬舞曲,陡增浪漫情调。
洋派女人牵了裙摆滑下舞池,与男士翩然起舞。
名门世家的贵妇小姐,则是假装正经地围坐着。
与舞池里奔放的洋派女人相比,她们则显得更加端庄矜持。
萧剑飞早已习惯于欧美舞会,他邀着李婉儿也滑入舞池里。
没有留洋经历的李婉儿,眼下只能归属于名门世家的仕女行列。
刚开始时她跳得略显紧张,舞步不畅、脸颊羞晕浮现、神色慌乱。
不过,萧剑飞可是舞会王子。
在他的优雅引导下,她慢慢地放松自如,渐入佳境。
光影下,舞动中的萧剑飞侧颜俊魅,偶尔传出他轻笑的声音。
而李婉儿则是羞答答地抿着唇,神色迷醉,媚目传情。
突然间,大厅外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回眸一瞧,像是有一群人进来了。
周围的人开始交头接耳,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