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轩的后背紧紧贴在生锈的管道上,冷汗顺着脊椎流进衣领。
腕表上的血色秒针仍在快速颤动,表盘上熔断的焦痕烫得皮肤生疼——刚才那场意外消耗了三十六天的寿命,此刻仿佛化为实体,在血管里拉扯出细密的钝痛。
他咬住舌尖,忍住闷哼,手指摩挲着掌心中血迹斑斑的蓝色结晶箭头。
这东西与昨夜殷悦投影中的医疗基地标志重叠在一起,就像命运提前埋下的谜题。
“东南角!”下方传来林秘书阴柔的声音,金属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如同毒蛇吐信。
周逸轩闭上眼睛,调取五秒前的记忆画面:三个打手正将枪口对准通风管道的接缝处。
他猛地蜷缩身体,蹬腿发力,顺着管道倾斜的角度向后滑去。
当锈屑簌簌落入领口时,子弹擦着耳边在铁皮上溅出火花。
腕表的温度再次急剧上升。
这次他没等疼痛蔓延开来,就发动了回溯。
时间裂隙中浮现出殷悦的脸庞——她此刻应该正坐在《晨星日报》的工位上,马尾辫随着敲击键盘的动作轻轻晃动,咖啡杯边缘残留着玫红色的唇印。
这画面刺痛了他的神经,让他比消耗寿命还要焦灼。
“哗啦!”
管道某处的承重螺栓突然崩裂,周逸轩在失去平衡的瞬间紧紧攥住结晶箭头。
诡异的共鸣声再次响起,整条通风系统如同被唤醒的活物一般扭曲震颤。
下方传来赵天豪的怒吼:“操!老子的蓝血样本!”紧接着是玻璃器皿接连落地的清脆声响。
周逸轩趁机撞开检修口,混着血腥味的夜风灌入鼻腔,他瞥见赌场后巷堆满了印着双螺旋标志的医疗废料箱。
殷悦按下快门的手指微微颤抖。
匿名包裹放在办公桌上,塑封袋里的二十张偷拍照记录了她近半个月的行踪:地铁站扶梯上捋头发的侧影,便利店捧着关东煮时鼓起的脸颊,甚至昨夜在周逸轩公寓楼下踮脚张望的瞬间。
威胁信上打印字体的边缘晕染着墨渍,就像干涸的血迹:“聪明人应该学会装聋作哑”。
窗外的暴雨突然变得很大。
她抓起桌角放凉的摩卡喝了一口,甜腻的液体滑过喉管时,泛起一股铁锈味。
电脑屏幕还停留在福利院火灾的调查报告页面,标红段落里“孤儿转移记录异常”几个字刺得视网膜生疼。
右手无意识地摸向抽屉里的防狼喷雾——这是今早周逸轩硬塞给她的,金属罐体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悦姐!”实习生小鹿抱着资料夹蹦蹦跳跳地进来,马尾辫上的樱桃发卡晃出一片温暖的色彩,“民生版块需要的养老院专访初稿……哎呀,你脸色好差!”
“空调太凉了。”殷悦挤出一丝笑容,将照片扫进文件夹,指甲在“停止调查”的警告语上掐出月牙形的凹痕。
玻璃幕墙外划过一道闪电,她看见自己苍白的倒影与乌云重叠在一起,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裁剪她的轮廓。
周逸轩甩开第三波追兵时,西装外套已经被雨水和血渍浸透。
公共电话亭的荧光屏在雨幕中晕成青蓝色的光团,他往投币口塞进最后一枚硬币,听到殷悦的彩铃是《卡农》钢琴曲——那是他们初遇那年校园晚会的压轴节目。
“你受伤了?”电话接通的瞬间,殷悦的呼吸频率比平时快了0.3秒。
“匿名包裹。”他抹掉眼皮上的血水,便利店霓虹灯在视网膜上留下玫红色的残影,“现在撕两张便签纸贴住猫眼,等我二十分钟。”
听筒里传来纸张摩擦的沙沙声,接着是圆珠笔划破寂静的咔嗒声:“我在核对福利院资金流水……赵氏集团旗下一家空壳公司每月固定汇款……”
“殷悦!”周逸轩握拳砸在钢化玻璃上,指骨传来的钝痛让他的声音变得沙哑,“那些钱沾着孩子的血,但你的命比真相更重要。”
电话那头沉默了五秒钟,足够他听到她调整呼吸时细微的颤音:“可如果所有人都沉默,黑暗就永远等不到破晓时分。”
暴雨冲刷着电话亭顶棚,周逸轩仰头咽下翻涌的腥甜。
重生前殷悦的采访车在盘山公路上燃烧的画面闯入脑海,挡风玻璃上跳动的蓝光与赌场医疗废料箱的标志渐渐重合。
腕表秒针突然开始顺时针和逆时针交替旋转——这是过度使用能力导致的时间乱流前兆。
“待在原地别动。”他扯开领带冲进雨幕,跑过第四个路口时,看见《晨星日报》的LED招牌在雨中氤氲成温暖的光晕。
殷悦将威胁信锁进保险柜最底层时,茶水间的微波炉正好发出“叮”的清脆声响。
咖啡香气混合着雨腥味在办公室里弥漫,她盯着电脑屏保上毕业典礼的合影——那时的周逸轩穿着学士服对着镜头比剪刀手,而她怀里抱着的向日葵有些蔫了。
玻璃门被狂风吹开一条缝隙,携带着雨水的风扑灭了她工位上的小夜灯。
**第八章(续)**
殷悦的睫毛扫过周逸轩颈侧时,带起一串细小的静电。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西装内衬洇着暗红,血腥味混着雨水的潮气在两人相贴的皮肤间蒸腾,却莫名让人安心。
"你衬衫第三颗纽扣要掉了。"她故意用鼻尖蹭过他喉结,指尖轻抚那枚摇摇欲坠的黑曜石纽扣。
这是他们大学话剧社排演《罗密欧与朱丽叶》时的暗号——当朱丽叶说出台词外的这句话,意味着监视器后的提伯尔特即将拔剑。
周逸轩喉结滚动,突然托住她的后颈俯身。
这个吻带着铁锈味,却又像含着一颗将化未化的太妃糖,殷悦的钢笔从指间滑落,在调查报告上洇开靛蓝色的漩涡。
窗外闪电劈开云层,照亮男人睫毛上凝结的血珠,正随着亲吻的节奏颤动着坠入她衣领。
玻璃幕墙突然炸开蛛网状裂痕。
三柄银色飞刀钉入档案柜,刀柄缠绕的金丝在应急灯下泛着妖异的光。
周逸轩将殷悦推进办公桌死角,反手抄起她没喝完的摩卡泼向电闸。
黑暗降临的刹那,腕表秒针开始逆向旋转。
五秒前。
他借着窗外霓虹看清来人的站位:戴夜视镜的瘦高个正在调试腕带式弩机,身后两人持改装过的电击棍。
当殷悦的惊呼即将溢出唇畔,周逸轩忽然踉跄着扶住窗框,任由对方将自己按在满地碎玻璃上。
"赵总说留活口。"瘦高个的弩机抵住他太阳穴,金属触感冰得刺骨,"至于那个记者......"
就是现在。
时间裂隙吞没弩机扳机扣动的脆响,周逸轩的手肘精准撞向对方喉结。
在敌人因窒息仰头的瞬间,他夺过弩机将钢索缠上吊灯支架。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等剩余两人反应过来时,同伙已被倒吊着悬在二十三楼高空。
"你们每耽误一分钟,"周逸轩用鞋尖轻踢晃动的钢索,"他的脑充血就会加重15%。"暴雨拍打着破碎的玻璃窗,他背光的轮廓宛如从地狱爬回的修罗,唯有腕表血芒在阴影中规律闪烁。
殷悦忽然轻笑出声。
她从容地从周逸轩西装口袋摸出防狼喷雾,对着满地碎玻璃按下阀门:"需要我帮忙录制认罪视频吗?
正好民生版缺法治专栏素材。"
当钢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三个杀手终于仓皇逃离。
周逸轩弯腰捡起他们遗落的金丝刀鞘,发现内侧刻着医疗基地的消毒编号——与赌场后巷的废料箱序列号相差不过三位。
"看来赵天豪比我们着急。"殷悦将刀鞘收进证物袋,手指拂过周逸轩渗血的绷带时顿了顿,"你刚才用了多少次回溯?"
回答她的是突然熄灭的顶灯。
整栋报社大楼陷入黑暗的瞬间,周逸轩将她圈进怀中。
潮湿的呼吸掠过她耳垂:"下次换你提醒我纽扣要掉。"他指腹摩挲着那枚黑曜石纽扣,突然将它扯落塞进她掌心,"抵押物。"
电梯井传来维修工骂骂咧咧的声响,应急通道的绿灯次第亮起。
殷悦望着掌心的纽扣,突然想起毕业典礼那日,周逸轩的学士服纽扣也是这般突然崩落,滚进她怀中的向日葵花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