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夜的血月将青石染成脏腑颜色时，林渊的龙纹开始啃噬肋骨。

"东南，七步。"识海里苏璃的声音带着冰碴，"有活物在操纵尸潮。"

少年旋身劈开腐尸聚合体，锈刀斩断的肉须在空中扭成天机阁符咒。当刀锋第三次卷刃时，他撞进挂着残破酒幡的阁楼，腐朽的胭脂味混着银铃声扑面而来。

"踩着我的脚印。"

素白伞面在梁柱间游弋如月华，执伞女子赤足点过的地方，青砖渗出墨色咒文。林渊看见她脚踝银铃刻着振翅青鸾，每一步都让追击的腐尸迟缓半分。

当第三只腐尸撞上伞面墨梅时，虞清歌突然翻转伞骨。伞面江南烟雨图瞬间坍缩成漩涡，将整条街的怨气鲸吞而入。林渊的龙纹突然刺痛——那伞骨分明是七截烛龙指骨！

"往生渡魂，活人避让。"女子回眸时眼尾泛起妖纹，伞尖挑开林渊染血的衣襟，"好烈的烛龙腥气...你杀过同类？"

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林渊抓住伞柄的刹那，整个空间倒转。岩浆瀑布从头顶倾泻而下，虞清歌拽着他跃向浮沉的青铜棺椁，赤足点在棺盖饕餮纹的瞬间，五十丈外的岩壁轰然炸裂。

十八具血棺破壁而出，棺盖上钉着的桃木剑正与林渊怀中残钥共鸣。虞清歌的银铃突然炸响，音波凝成青鸾虚影撞向血棺群："天机阁的炼尸术！"

林渊的锈刀脱手飞向主棺，刀身锈迹在岩浆映照下显出一行小篆：【烛照十九年，斩逆龙于归墟】。当刀尖刺入棺椁缝隙时，整条岩浆河骤然冻结。

"这是...太阴真火？"虞清歌盯着冰层下游动的苍白火焰，"他们竟用龙髓喂养幽冥火种！"

冰层下突然睁开万千血瞳，被封印的尸龙集体苏醒。林渊的龙纹不受控制地覆满右臂，妖化利爪撕开冰面刹那，虞清歌的伞骨指突然刺入他后颈。

"忍痛！"她咬破舌尖在伞面画出血符，"我要暂时打通你的龙窍！"

剧痛中林渊看到记忆回溯：

>暴雨如矢的断龙台，母亲被青铜锁链悬吊在半空。十二名黑袍人围着血池起舞，池中浸泡着与自己容貌相同的男童尸体。当惊雷劈开夜空时，母亲突然挣断锁骨铁钩，将怀中婴儿抛向悬崖——

"醒神！"虞清歌的银铃震碎回溯幻境，"你的龙魄在排斥妖元！"

岩浆冰壳轰然炸裂，尸龙裹挟着太阴真火扑来。林渊妖化的右臂鳞片倒竖，徒手捏碎龙头时溅出的黑血竟腐蚀了虞清歌的伞面。墨色江南图开始溃散，伞骨传出凄厉龙吟。

"该死..."虞清歌扯断一缕青丝缠住伞骨折痕，"往生伞要失控了！"

伞面尸骸图突然立体化，数百具无头尸破伞而出。林渊被尸群撞向岩壁时，怀中的青铜残钥突然发烫。当钥匙触及岩壁符文的刹那，整座地窟亮起星图——这竟是微缩版的九霄灵枢境！

虞清歌趁机甩出伞骨钉住尸龙七寸，自己跃至林渊身侧："用你的血激活天玑位！"

少年划破掌心按向岩壁星宿，鲜血触及玉衡位的瞬间，他们脚下的岩石突然透明化。地壳下方露出盘根错节的青铜管道，每根管道都流淌着龙族精血，最终汇聚向中央的六角祭坛。

祭坛上竖立的冰晶柱内，封存着与林渊九分相似的青年。当看清那人额间的赤莲印记时，虞清歌突然厉喝："闭眼！那是你的因果镜像！"

迟了半息。

林渊的瞳孔已映出冰柱倒影，两个时空的记忆开始重叠：

-冰柱中的"自己"正将镇龙钥刺入苏璃心脏

-现实中的锈刀不受控地刺向虞清歌丹田

-往生伞上的尸骸集体转身，朝冰柱跪拜

"断因果链！"苏璃的声音穿透空间壁垒，"用龙纹血灼烧天枢位！"

林渊妖化的右爪插进岩壁，逆鳞刮擦星图迸出金色血珠。当血珠滴入天枢位凹槽时，整座星图开始坍缩，将尸龙群碾成血雾。冰柱中的镜像突然睁眼，隔着时空劈出一道剑罡。

虞清歌旋伞成盾，伞面江南图彻底化作血色。剑罡与伞骨相撞的冲击波中，林渊看到匪夷所思的画面：

>青阳镇祠堂的地宫深处，三百具冰棺悬吊在青铜树上。每具棺椁都躺着与虞清歌容貌相同的女子，她们腕间银铃刻着不同纪年。

"原来你也是..."林渊的龙纹突然刺痛，"轮回者？"

虞清歌喷出的血染红衣襟，锁骨处浮现血色并蒂莲："以汝烛龙血，契吾天狐魄——"

她突然咬破林渊的龙纹，混合着妖血的指尖按向自己心口。血色锁链从二人伤口蔓延而出，在空中绞成DNA螺旋状。

尸潮在契约结成的瞬间凝固，往生伞爆出刺目血光。当光芒消退时，他们已站在琅寰境边陲的乱葬岗，远处玄天宗的招魂幡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虞清歌抚摸着伞骨新生的裂痕："现在你我命盘相缠，下次再乱碰因果镜像..."

她突然扯开林渊的衣领，指尖按在他心口浮现的莲纹上："这朵噬心莲就会开在你道基上。"

乱葬岗深处传来锁链响动，林渊的残钥与地脉产生共鸣。当他扒开某座无名碑时，碑下埋着的青铜匣内，静静躺着半截生锈的刀尖。

玄天宗外门大比当日，林渊在验骨镜前被照出三魂七魄。

"骨龄二十，灵根驳杂。"执事弟子的判词带着嗤笑，却在触及妖化右臂时陡然变调，"等等！这...这是噬魂妖甲！"

铜镜突然爆出裂响，镜中映出的并非人形，而是缠绕锁链的烛龙虚影。林渊拽回手臂时，鳞片刮落镜面碎屑，落地竟化作蠕动的血虫。

"验骨通过。"高台阴影中传来沙哑嗓音，"甲字擂，夺兵试。"

虞清歌的往生伞突然横在二人之间，伞面墨梅无风自动："擂台下的尸气不对劲，这些剑傀..."

她话音未落，地面窜出七条青铜锁链。林渊被拽入兵器冢的瞬间，万剑悲鸣化作实质音浪。右臂妖甲应激覆盖半身，逆鳞与剑气相撞爆出连串火星。

"就是它！"识海中苏璃的声音染上焦灼，"那把缠着往生布的断刃！"

在剑冢最深处，有柄裹尸布般的兵刃正渗出黑血。林渊每靠近一步，周遭灵器便自爆一柄。当指尖触及咒布时，布条缝隙突然钻出人脸蜈蚣。

"烛照！"

刀柄处的嘶吼震碎咒布，露出内里暗金色的逆鳞纹。林渊瞳孔骤缩——这分明是镇龙钥缺失的刀颚！刀镡处睁开的血色竖瞳，与归墟境青铜门上的图腾如出一辙。

刀身突然爆出吞噬漩涡，林渊的妖甲不受控地流向刀刃。当第一片逆鳞没入刀颚时，他堕入炼狱幻境：

>血月下的天机阁祭坛，十二名长老围猎垂死的烛龙。龙爪拍碎的星象仪里，掉出个与林渊容貌相同的男婴。阁主割开龙喉接满血池，将婴儿浸泡其中："第九代兵器，该成了。"

"破！"

虞清歌的银铃震响穿透幻境。林渊惊觉自己正持刀刺向评委席，刀罡所过之处，七名执事瞬间化作皮囊。玄天宗主拍碎桌案，袖中飞出十二道噬魂符。

刀颚竖瞳突然暴睁，符箓竟被瞳孔吞噬。林渊右半身鳞片倒刺，妖甲缝隙钻出神经状触须。评委席后的屏风轰然炸裂，露出浸泡在药液中的三百具实验体——每具尸身都嵌着林渊的妖甲碎片。

"原来我才是蛊皿..."林渊盯着某具实验体心口的赤莲印记，"你们用我的妖甲培养噬心蛊！"

刀柄突然传来母亲的声音："渊儿，把刀给娘亲..."

评委席地面裂开缝隙，玄冰棺椁缓缓升起。棺中女子与记忆中分毫不差，除了心口插着的青铜钉。当她睁开灰白瞳孔时，林渊的左眼突然失去色彩。

"别看！"虞清歌甩出伞骨钉住棺盖，"这是噬心蛊母体！"

迟了半瞬。

林渊的左眼已映出母蛊纹路，持刀的手调转锋芒刺向自己丹田。虞清歌旋伞为盾，江南图中飞出十万冤魂缠住刀锋。伞面墨梅染血的刹那，她咬破舌尖喷出血雾："以契为证，换命！"

锁骨处的并蒂莲突然绽放，将致命刀罡转移到自己左肩。林渊在剧痛中清醒，看见虞清歌的银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灰。

"斩断脐带！"她指着母蛊尸脐处蠕动的血线，"那是因果线！"

妖刀感应到危机自主飞旋，刀锋斩过血色脐带时，整座擂台开始回溯时光：

-飞溅的血珠倒流回伤口

-破碎的灵器重新拼合

-评委席下的蛊虫卵缩回母体

当脐带彻底断裂时，玄天宗主的道袍突然鼓胀。数百条生着人脸的蜈蚣破体而出，每张脸都是历年失踪的天骄。

"好孩子..."蜈蚣群发出母亲的声音，"到娘亲这来..."

林渊的妖刀突然脱手，在空中分解成三百枚逆鳞。鳞片暴雨般刺入蜈蚣群，每片都燃着太阴真火。虞清歌趁机抛出往生伞，伞骨烛龙指洞穿母蛊核心。

当母蛊尖啸着灰飞烟灭时，林渊在废墟中拾起块青铜腰牌——正面刻着天机阁二十八宿，背面竟是青阳镇全息投影。

"果然是天机阁的狗！"虞清歌咳着黑血，"连玄天宗都是他们..."

地面突然塌陷，他们坠入暗河。水流裹挟着无数龙族骸骨，最终冲进青铜铸就的腔室。林渊的妖甲与墙壁产生共鸣，照亮壁上的古老壁画：

>九位持钥者站在青铜门前，其中两人赫然是少年林渊与冰棺苏璃。门缝溢出的黑雾中，悬浮着十二柄正在吞噬彼此的诛仙剑。

虞清歌抚摸着某处残缺壁画："这是预言中的归墟终战，但..."

她突然闷哼倒地，锁骨莲纹已蔓延至心口。林渊扯开衣襟，发现自己心口同样绽放着噬心莲。当双莲共鸣时，暗河突然沸腾，浮出九具刻满生辰八字的冰棺。

"原来我们都是..."林渊盯着棺中与虞清歌容貌相同的尸体，"轮回的祭品..."

暗河顶端传来锁链响动，十八道金索刺穿岩壁。天机阁执法长老踏着镇魂灯降临，为首者掀开兜帽——竟是青阳镇私塾先生！

"罪子林渊。"长老手中浑天仪碎片与青铜腰牌共鸣，"镇龙钥该物归原主了。"

林渊握紧妖刀，发现刀颚竖瞳里映着苏璃受刑的画面。九根灭魂钉正缓缓刺入她的瞳孔，每刺入一根，刀身便多出一道裂痕。

"别被要挟！"虞清歌突然夺刀刺入自己心口，"往生伞最后一道禁制..."

伞面江南图彻底破碎，三百具尸骸融合成巨型青鸾。当妖刀饮够天狐血时，刀颚竖瞳突然流出血泪。整条暗河开始龙化，水流化作鳞片，礁石变成利爪。

"烛照，吞了他们！"

妖刀在林渊手中暴涨百丈，刀罡劈开空间裂缝。执法长老们的金索尚未触及目标，就被裂缝中探出的龙爪捏碎。当最后道裂缝闭合时，虞清歌的心跳已微不可闻。

林渊抱着逐渐冰冷的躯体，看见她袖中滑落的青铜残片——上面刻着苏璃的绝笔：

**「九万次轮回，只为破此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