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城掠过太行山巅时,萧九歌发现手中青铜泪凝固成日晷指针。当阴影指向"辰"字刻痕,整座机关城突然遁入蜃气,再睁眼竟是显德三年的洛阳城——街边茶幌翻飞,他看见少年公孙衍抱着襁褓奔向天工坊,襁褓里伸出的却是三只布满齿轮的婴孩手臂。
"这是璇玑城的记忆。"身后忽现朱衣女子,面纱下传出机簧转动的声响。她腰间玉佩刻着"钦天监少司命",指尖轻点处,街景如蜡般融化:"柴荣为改天命,用三万匠人魂魄铸成时晷核心,你我此刻正在永泰元年的裂缝里。"
萧九歌挥掌击碎茶肆酒旗,木屑纷飞中竟露出青铜血管。整座洛阳城突然翻转,屋檐化作地砖,护城河倒悬成天堑。朱衣女子扯下面纱,露出与阿依黛别无二致的容颜:"奴家是淑妃娘娘当年斩下的善念,困在此处看守..."
话音未落,十二道白虹贯穿街市。萧九歌看清来者时寒毛倒竖——竟是十二个不同年纪的自己,从垂髫稚子到耄耋老叟,皆心口嵌着北斗状齿轮。最年长者手持的铜镜里,映着正在汴京鏖战的赵元朗与公孙衍。
"时辰到了。"朱衣女子突然解体成万千青铜燕,衔住萧九歌的筋脉拖向城楼。钟鼓楼此刻化作巨型浑天仪,齿轮间卡着具水晶棺椁——里面封存的竟是完好无损的阿依黛,而她手中握着的,正是萧九歌以为早已粉碎的七星锁龙匣。
少年触到水晶棺的刹那,显德三年的洛阳突然燃烧。火焰竟是幽蓝色,舔舐过的建筑显露出青铜本质。十二个萧九歌齐声诵咒,整座城开始坍缩成沙漏,时砂流淌处,他看见永泰元年的自己正在雁门关外与契丹狼骑厮杀,手中陌刀刻着"柴"字徽记。
砂砾突然凝成契丹萨满的脸,萧九歌的陌刀劈空而过,斩碎的却是璇玑城内的青铜巨树。时空裂隙中传来赵元朗的嘶吼:"快毁掉时晷核心!"萧九歌反手刺穿水晶棺,阿依黛的尸身突然睁眼,双臂化作青铜锁链缠住十二个时砂化身。
"哥哥终于明白了?"棺中人的声音混着齿轮转动声,"时晷每转动一格,就有三百匠人化作青铜..."她突然扯开胸腔,露出里面缓缓旋转的浑天仪核心,"杀了我,就能终结柴荣的千年轮回。"
萧九歌的青铜骨爪刺入核心时,万千记忆洪流般涌入。他看见显德七年的陈桥驿,公孙衍将真正的柴氏皇子与药人调包;看见永泰元年的佛窟深处,自己亲手将传国玺嵌入佛陀掌纹;更看见未来某个雪夜,白发萧九歌在漠北铸造通天塔,塔尖北斗直指紫微垣...
璇玑城在时空乱流中崩解成星屑,萧九歌坠入虚无前抓住阿依黛的银锁。锁芯弹开的瞬间,他出现在汴京宣德门城楼——下方是二十年前的陈桥兵变现场,年轻时的赵匡胤手中黄袍,竟绣着天工坊的北斗暗纹。
"殿下终于归位了。"公孙衍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却比记忆中年少许多。萧九歌转身,看见坊主手中抱着个啼哭的婴孩,孩子心口胎记泛着与自己相同的金芒:"这是显德七年的您,该送回天工坊重新刻印命格了。"
城楼下忽然传来异动。契丹狼骑阵前,萧九歌看见二十八岁的自己正持青铜夔牛角吹响号令,而与他并肩作战的,竟是本应死去的阿依黛——她左眼已换成浑天仪,手中银铃索缠着具刻满梵文的青铜棺。
当公孙衍将婴孩塞入他怀中时,萧九歌惊觉自己的手掌正在透明化。怀中的七星锁龙匣自动展开,图谱显现出从未见过的篇章——用甲骨文记载的"逆时机关术"。他忽然明悟,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时晷残片上。
天地倒悬间,陈桥驿的雨凝固在半空。萧九歌踏着雨珠走向兵变中心的赵匡胤,怀中婴孩突然发出柴荣的笑声:"朕的乖孙,你终究逃不过..."话音未落,萧九歌已将青铜夔牛角刺入婴孩心口,胎记碎裂时,整段历史如镜面炸裂。
再睁眼时,他跪在永泰元年的璇玑城废墟,手中握着半枚带血的青铜齿轮。万里晴空突然显现北斗九星,最末两星的位置,正是阿依黛与公孙衍生辰对应的天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