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面具裂痕中渗出黑雾，缠绕着他的手腕向上攀爬。林逸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三枚铜钱形状，落地时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远处残破的魂灯忽明忽暗，映得他脸上虚影越发狰狞。

"你当真以为自己是林逸？"玄冥真人的声音从胸腔传出，震得碎石簌簌滚落，"三百次轮回里，你做过剑奴、当过皇帝，最可笑的那世居然在青楼唱了十年戏文。"

林九歌的虚影突然占据右瞳："看看你左手的茧子，分明是握了三十年玉玺的痕迹。"指尖不受控制地抚过焦土，竟在岩面上刻出半阙治国策。

剧痛如钢针攒刺太阳穴，林逸抓起染血的青铜面具往脸上扣。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寒潭底那具冰棺，棺中人的面容在记忆里泛起涟漪——那本该是自己的脸，此刻想来却像隔着雾气看水中的倒影。

"施主可需解厄之法？"

苍老声音惊得林逸拔剑转身，剑气扫落半截残碑。破败的山神庙前，老僧手持九环锡杖，杖头铜环刻满《地藏经》。更奇的是他腰间悬着个药葫芦，朱砂绘就的八卦图正在暮色中泛光。

"药王谷的印记..."林逸瞳孔收缩，剑尖微微发颤。记忆中母亲曾用朱砂在窗棂画过同样图案，说是能驱散梦魇。

老僧跺了跺脚，锡杖插入地面三寸："三魂夺舍，七魄离散。施主此刻就像这北邙山的残雪。"他指着岩缝里半融的冰凌，"表面看着晶莹，内里早被地热蚀空了。"

山风突然转向，带来浓重的硫磺气息。林逸右臂魔纹泛起红光，玄冥真人的冷笑在耳畔炸响："老秃驴倒是会挑时候，这地脉火毒..."话音戛然而止，林逸惊觉自己左手指尖凝出冰锥，正抵着咽喉。

"看来施主还不习惯这具身子。"老僧从葫芦倒出七粒丹丸，按北斗方位摆在地上，"寒潭水混着赤霄剑气，本该冻结心脉。偏巧又遇上地火喷涌..."

丹丸遇土即溶，腾起的青烟竟凝成缩小版的七星剑阵。林逸突然头痛欲裂，恍惚间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蜷缩在铸剑炉旁，母亲用沾着药汁的绸带包扎他烫伤的手臂。那绸带上的纹路，与老僧僧袍下摆的云纹如出一辙。

"药王谷的千机绫！"林逸脱口而出，右眼突然涌出黑血。记忆如潮水翻涌——三百年前药王谷主为镇魔剑灼伤，正是初代剑阁阁主林破军以寒潭水调配九转还魂丹。

山神庙的残垣在月光下泛着青灰，林逸跪坐在龟裂的香案前。老僧的青铜义肢正在解体，齿轮与机簧滚落满地，露出暗格中封存的三根封魔针——针尾刻着药王谷圣女的生辰。

"令堂本是第三百代圣女转世。"老僧将封魔针按入林逸眉心，针尖触及头骨时发出钟磬清音，"当年林破军为斩因果，将圣女魂魄封入赤霄剑鞘..."

话音未落，青铜面具突然爆裂。林九歌的虚影裹挟着岩浆冲天而起，七十二具纯阳尸傀从地缝爬出，每具胸口都浮现北斗封印。林逸的左眼突然映出明王殿景象——第三十六根廊柱底部，父亲用星砂写就的"以血还血"四字正在发光。

"是时候了。"他握住双鱼玉佩，剑穗突然分解重组，化作药王谷的百草钥。当钥匙插入廊柱锁孔时，整座北邙山的地脉图在空中显现，每处节点都对应着林氏子弟的埋骨地。

玄冥真人操纵尸傀结阵，天枢位赫然是当年被炼成剑傀的母亲。林逸右臂赤霄纹路突然软化，化作千机绫缠住尸傀手腕——正是三百年前圣女束缚林破军的手法。绫缎浸染心头血后，竟浮现出《无相剑典》真正的奥义：以身为鞘，纳剑归真。

"原来如此..."林逸并指划开胸膛，将赤霄剑魄引入心窍。魔气与佛光在膻中穴交融，化作太极阴阳鱼。七十二具尸傀突然调转剑锋，将玄冥真人钉在青铜巨门之上——门缝中伸出的魔种触须，正与林九歌脖颈后的逆鳞纹相连。

双鱼玉佩合并的刹那，玄武星图笼罩皇城。林逸看见年幼的自己从龙脉深处走来，手中桃木剑正刺入星图核心。三百世轮回的光影在周身流转，最终汇聚成母亲临终的微笑。

"该醒了。"他轻轻折断赤霄剑，断刃中飞出的不是剑魄，而是药王谷历代圣女封印的记忆光尘。明王殿轰然倒塌，第三十六根廊柱中升起真正的镇魔碑——碑文正是所有轮回中，林逸亲手写下的"我即因果"。

晨光中，青铜面具彻底化为齑粉。林逸摸着心口平静的太极印，终于读懂父亲最后的口型：

**归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