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大骊王朝·青萝镇陈氏祠堂
时间:霜降子时三刻
天象:荧惑守心,井宿隐曜
陈知玄的鹿皮靴碾过地窖青砖的瞬间,三十六盏青铜人鱼灯突然自燃。少年攥紧火折子的手顿在半空,幽蓝火苗映出壁上斑驳的剑痕——那些他临摹过千百遍的刻痕,此刻竟如活物般游走。
"老祖宗显灵了?"他自嘲着擦亮火折,却见供桌下那方被雷击木压着的残碑,正渗出暗金色的液体。三年前暴雨冲塌祠堂后墙时现世的这块断碑,此刻碑面"平安"二字犹如新刻,第二笔竖勾处裂开的纹路,恰似被人用指甲生生抠出。
当指尖触到冰凉的碑面时,七十二道剑气自地脉喷涌而出。陈知玄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自己倒映在碑文上的影子,竟披着染血的白色法袍,手中提着半截城砖。
幻象如潮水漫涌。
冲天血光中,数万具披甲尸体堆砌成墙,每具尸骸的眉心都插着半截木剑。陈知玄听见有个沙哑的声音在唱《镇魂歌》,那音调穿过层层叠叠的时空褶皱,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共鸣。
"这是剑气长城!"他踉跄后退,后腰撞上冰冷的硬物。转身望去,一杆折断的"陈"字大旗正插在尸堆顶端,旗面被某种利爪撕出三道裂痕。旗杆下坐着个敲打城砖的青衫人,每一声叩击都让天地法则为之震颤。
"看够了吗?"青衫人忽然转头。
陈知玄如坠冰窟——那张与自己七分相似的面容上,左眼是璀璨星河,右眼却涌动着混沌黑雾。未等应答,整座尸骸城墙轰然崩塌,无数柄残剑化作流星雨,其中一柄刻着"宁"字的断剑,径直穿透他的胸膛。
现实中的地窖已被剑气犁出蛛网状沟壑。
陈知玄跪在残碑前呕出黑血,胸前衣襟裂开,露出皮肤下流转的淡金色铭文。那些文字既非道家符箓,也不似佛门梵文,倒像是某种失传的太古神纹。
"原来在这里。"
清朗男声自头顶传来,青瓦簌簌掉落。陈知玄抬头望去,但见祠堂屋顶破开丈许方圆的缺口,月光如银浆倾泻而下。身着竹纹襕衫的儒士脚踏虚空,腰间玉佩刻着"文庙行走"四字,手中却提着柄血迹未干的戒尺。
"宋濂,浩然天下第四十七位君子。"儒士挥袖拂去残存剑气,目光灼灼:"你可知方才所见,是剑气长城崩塌前三刻的光景?"
子时的梆子声从镇口传来时,陈知玄已被带到三百里外的白霜渡。宋濂的戒尺点在江面,波涛瞬间凝固成冰玉,映出万千星辰倒影。
"你体内沉睡着三缕光阴长河的支流。"儒士并指划开少年衣袖,露出臂膀上三道爪痕状的胎记:"这是陈平安与宁姚跨越时空留下的'因果锚点'。"
江风忽转凛冽,冰面下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陈知玄看见自己的倒影突然咧嘴诡笑,额间睁开第三只竖瞳——那分明是幻象中青衫人的眼睛!
宋濂的戒尺重重拍在冰面:"墨脉的人来得倒快!"
十二条青铜锁链破水而出,锁头雕刻着扭曲的墨家"兼爱"铭文。为首的黑袍人发出金石交击般的笑声:"文庙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