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液体顺着培养舱的玻璃壁缓缓滑落，许清夏的瞳孔在血色中裂变成双菱形。全息影像里的她突然抬手按住舱壁，指尖在强化玻璃上刮擦出高频尖啸。陈立冬感觉太阳穴突突跳动，那声音像钢针般扎进耳道深处。

"小心声波武器！"许清远刚喊出口，走廊尽头的消防栓轰然爆裂。喷涌而出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黑色液体。那些液体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开始膨胀，形成无数蠕动的人形轮廓。

陈立冬对着最近的黑影扣动扳机，9mm子弹穿透的孔洞立即被新涌出的物质填平。黑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突然加速扑向落在最后的警员。年轻警员的惨叫戛然而止，战术手电坠落在地，照亮他被黑色物质包裹的脸——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露出底下森白的颅骨。

"往天台撤！"陈立冬拽着许清远的战术背心冲进安全通道。铁门关闭的刹那，他瞥见黑影们开始融合，逐渐凝成三米高的巨人，后颈处浮现出旋转的曼陀罗纹章。

暴雨砸在脸上的触感真实得可怕。许清远突然僵在原地，他的白大褂口袋正在渗血。染血的病危通知书被雨水泡软，日期栏显示许清夏今晨已被下达三次病危——而他们此刻所在的烂尾楼，距离市立医院足足二十公里。

"是神经脉冲投影。"陈立冬抹去睫毛上的雨水，92式手枪指向天台水箱，"但痛觉是真的。"话音刚落，生锈的水箱突然炸开，腥臭的液体裹着数十条苍白手臂倾泻而下。那些手臂的断口处镶嵌着金属接头，蓝色电弧在骨茬间噼啪作响。

许清远的手电光束扫过其中一条小臂，青色的血管里流淌着荧光液体。当他看清那截小臂内侧的烫伤疤痕时，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那是他七岁时为保护清夏被开水烫伤的痕迹。

机械臂突然暴起，五根手指变成旋转的手术刀。陈立冬一个侧滚避开致命一击，原先站立的位置被钻出冒着青烟的孔洞。更多机械臂从水箱残骸中爬出，关节反转着撑起躯干，头颅的位置是不断变换人脸的全息投影仪。

"找到核心处理器！"许清远将防暴盾牌甩给陈立冬，自己抽出战术匕首冲向最近的机械体。刀刃刺入胸腔的瞬间，投影仪闪烁出清夏哭泣的脸。他手腕微颤，机械体趁机钳住他的左臂，皮肤被金属手指勒出紫黑色淤痕。

陈立冬连开三枪打爆机械体的能源舱，粘稠的冷却液喷了许清远满脸。液体接触皮肤的刹那，许清远视网膜上突然闪过破碎画面：无影灯下的手术台，自己的双手正握着骨锯，而躺在面前的赫然是胸腔敞开的陈立冬。

"幻觉......"他踉跄着后退，战术靴踩到某种柔软物体。低头看见半截警用对讲机，外壳上布满牙印。当他弯腰查看时，对讲机突然传出沙哑的哼唱声——是清夏车祸前总在哼的摇篮曲。

陈立冬突然拽着他扑向地面。一支箭弩擦着后颈飞过，钉入水泥墙的箭尾挂着微型注射器，淡蓝色液体在雨中泛着磷光。对面天台闪过戴夜视仪的身影，那人左眼位置装着机械义眼，瞳孔是曼陀罗花的形状。

"十点钟方向！"陈立冬的吼声被爆炸声吞没。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升起绿色火焰，沥青地面熔化成沸腾的泡沫。火焰中浮现出半透明的人影，穿着拘束服的清夏正用头撞击看不见的墙壁，她额角的鲜血在虚空中画出符咒般的纹路。

许清远掏出贴身存放的镇定剂扎进大腿，疼痛让他暂时摆脱幻觉。当他再次睁眼，看见陈立冬的后颈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那是一条三厘米长的凸起，正沿着脊椎缓缓爬向大脑皮层。

"别动！"许清远用匕首划开陈立冬的衣领，刀刃精准挑破皮肤。一条机械水蛭弹射而出，被他一刀钉在地上。金属躯体疯狂扭动着，尾部的数据接口不断喷出加密信号。

陈立冬忍着剧痛捡起机械水蛭，发现它复眼结构的摄像头里存储着最近48小时的视觉数据。当他的瞳孔对准微型镜头时，看到的最后画面是苏槿在停尸房对着他的水杯投放纳米机器人。

暴雨中传来直升机轰鸣。两人抬头看见漆着红十字的救援直升机，舱门口坐着穿防护服的医生。当许清远挥手求救时，医生突然摘下口罩——那是本该躺在ICU的许清夏。她举起焦黑的右手，指尖迸发出高压电流。

陈立冬抱着许清远跳下天台。下坠过程中，他对着消防栓连开五枪。高压水柱缓冲了坠势，两人重重摔进垃圾堆。腐臭的残羹剩饭中，许清远摸到个硬物。捡起来发现是个老式怀表，表盘背面刻着"X-07"的编号。

怀表齿轮突然疯狂转动，时针逆时针旋转形成漩涡。许清远感觉掌心传来灼痛，表壳温度飙升到能将皮肤烙伤。当他忍痛打开表盖，看见照片里穿白大褂的自己正对着镜头微笑，身后是无数浸泡在培养液中的"许清夏"。

"认知污染......他们在篡改记忆......"陈立冬扯下战术背心，露出后背狰狞的伤疤。三个月前中弹的位置，皮肤下隐约可见金属光泽。当他用匕首划开愈合的伤口，挖出颗带血的微型芯片时，许清远看见芯片表面蚀刻着曼陀罗花纹。

芯片突然自动播放全息录像：穿着拘束服的清夏被绑在电击椅上，戴着苏槿同款眼镜的医生将注射器扎进她的太阳穴。随着淡金色液体推入，清夏的惨叫声逐渐变成非人的咆哮。镜头最后定格在医生胸牌上——首席研究员许清远。

"这不是真的！"许清远砸碎芯片，却发现自己的白大褂袖口沾着福尔马林。记忆开始出现裂痕，他分明记得昨夜在值班室写尸检报告，但此刻掌心却残留着手术缝合线的触感。

警笛声由远及近，赶来的特警队员全部戴着防毒面具。当队长出示搜查令时，许清远发现签发日期是2021年——他们早在三年前就该死于化工厂爆炸。陈立冬突然举枪指向自己的太阳穴："我们在循环里，每次死亡都会重置时间线。"

枪响的瞬间，许清远看到所有雨滴静止在空中。血珠悬浮成曼陀罗的形状，陈立冬倒下的身躯后方，苏槿正从虚空里走出。她摘掉眼镜，露出与许清夏一模一样的脸，脖颈处的黑色曼陀罗刺青绽放出妖异的蓝光。

"哥哥，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她笑着举起手术刀，刀尖滴落的血珠里浮现出上千个平行时空的倒影。每个时空的许清远都站在解剖台前，而躺在台上的永远是胸口插着匕首的陈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