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九的视线掠过厉千川肩头，那些曾经温情的面容此刻都蒙着层灰翳，给他塞过鸡蛋的李婶、教他编竹筐的王叔，此刻都成了无声的审判者。
玄九嘴唇蠕动，却不知如何开口：“我……”
“你他妈的！”厉千川的拳头裹着劲风袭来，“我他妈让你给个说法！”
玄九不闪不避，颧骨碎裂的脆响中，鲜血流了一脸。
老村长颤巍巍要来阻拦，被两个家丁架住胳膊按在了石磨上。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我们每年省吃俭用的上贡，不就为了有一天子孙能够飞黄腾达？”门口的乡亲们也开始出声质问。
"我儿为进贡用的火灵芝跌断了腿！"
"仙门收的供奉够买十头牛！"
“我还有孩子啊，玄九！”
“你让那小侄子种一辈子地吗？”
此起彼伏的控诉像一下下闷锤，比厉千川的拳头更重，砸的玄九喘不上气来。
"够了！"玄九很决绝，他吐出半颗带着血的断牙，指尖探入衣襟，"青鸾峰的玉牌在此，有志者，拿去！"
既然自己是个无灵根，便应该把机会留给别人。
满院抽气声里，玉牌上的青鸟纹路在日光下流转着灵光。
厉千川的瞳孔骤然收缩，伸出的手掌青筋暴起："拿来！"
"玄九不可！"老村长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枯枝般的手抓住厉千川的手腕，“这是仙子给你的机会！”
“三千年废体！”厉千川一把甩开老村长，“狗都比他有机会！老东西！你懂个屁！”
“对不起，爷爷。”玄九低下了头，朝乡亲们深鞠一躬，“我应当为我闯下的祸负责，于情于理，都应该让出这次机会。”
“但我有个条件！”玄九突然决绝的看着厉千川，“入门后，你要为乡亲们争取正常的入宗机会！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算你识相！”厉千川把玉牌收了起来，“我也不是什么薄情寡义之人，这三个月我将会好好修炼，为乡亲们把机会挣回来，让赤练峰的人好好看看，九岭夼也是人才辈出之地！”
乡亲们也似乎忘了平日里厉千川的所作所为，纷纷把希望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刻，厉千川仿佛化身成了济世的佛陀，就连嘴中的黄牙看起来都不是那么的令人生厌……
老村长见这场面，呆滞了一会，垂坐在地上，有些惋惜的看着玄九。
玄九搀起老村长，眼神中满是愧疚。
“没事的孩子……”老村长拍了拍玄九的肩膀，“在这也挺好的……村里的人只是一时着急……”
“这事还没完呢！”厉千川看了一眼到手的玉牌，恶狠狠的留下一句话，摔门而去。
人群散去，只剩下村长和玄九怅然的坐在院子里。
暮色浸透院墙时，玄九起身扶起歪倒的锄头。
老村长蜷在藤椅里数着星子："七岁那年我在山洪里将你救出，包袱里有你……还有一本书……"
“我的书……”玄九有些迟疑，但还是说了出来，“我梦到他进了我的脑子里……”
“别胡说了，孩子，今天就到这里吧。”村长看着渐晚的天色，“休息休息，明天跟我下地，多交点东西，说不准仙家能够回心转意……”
入夜，玄九躺在吱呀作响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青鸾……
陆老鬼……
万灵书……
是梦？
玄九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貌似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但是……梦那么真实吗？
“不是梦。”玄九的脑海中突然传出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把玄九吓了一跳。
“您……您是陆先生吗？我还没来的及谢谢您。”玄九突然有些激动。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你只需背负好因果，努力的向前走，证明他的道，便是对他最大的感谢。”
一个面容清秀，身着白衣的男子出现在玄九的脑海中，“至于我，我是他，也不是他，他创造了我的灵魂，你的书使我有了肉体，我是一个全新的个体，你可以叫我……陆万灵。”
“我的书……你知道我的书的来历吗？”玄九焦急的问，那本无字残书是自己身世的重要线索。
只有孤单的人才能体会到在这个世界上，有父母的陪伴是多么的重要。
“不知道。”陆万灵回答的没有丝毫的犹豫。
“你……”玄九肚中有万千问题，却一时语塞。
“我们有的是时间相互了解。”陆万灵了解玄九的心意，慢慢的说道。
“那说说你！你竟然会说话？！还能长出人脸？！”玄九选了一个在嘴边的问题。
“有什么好奇怪的，许多法宝都有自己的思想，”陆万灵顿了顿，“你可以理解为……法宝的器灵。”
“哇……那你是法宝吗？”玄九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自己做梦都不会梦到法宝与自己对话的这种奇异事件。
“当然。”陆万灵的语气有一些骄傲：“如假包换的后天法宝。”
“什么是后天法宝？”玄九觉得修仙世界的神奇东西太多了，自己学习的路还很远。
“后天法宝区别于先天法宝，是修士们用天材地宝炼制而成……一般来说需得大造化才能产生器灵。”陆万灵的语气有些凝重，“而先天法宝则是某些天道法则的本身，一般来说都有器灵。”
“那你能做什么？”玄九突然兴奋，他此刻确信，自己很清醒，不是在做梦。
“简单的来说……”陆万灵的语气突然有些调侃，“就是废柴修炼指引……”
“是嘛？！”玄九兴奋的全然没有在意陆万灵对自己的调侃，“这么说……我能够修炼？”
“当然，”陆万灵有些得意，“为君量身定做，越是废物，效果越好。
“你这副身子，”万灵书顿了顿，检视了一下玄九的身体，“确实废的可以，已经没有什么活着的必要了，死了吧。”
“啊？”玄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你是认真的么？”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万灵书的语气不容置疑。
“好！”玄九起身便要找刀。
“慢着……和你开玩笑的……”万灵书正了正声音，一本正经的开始说。
“当下第一步，”虚影男子提笔在万灵书上写着：“引灵入体，妖修入道。”
写完后，男子把万灵书合上，继续说道：“我这里提供一个方案，走的是妖修的路。”
“你做人是失败了……”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明日正好月圆，月圆之时，妖气最盛，比较容易入门。”
“你要在月圆之前猎一头小兽，我按照小兽的经脉给你绘制一副全新经脉，修炼时以妖兽之体修练，做人时继续做个废物。”
“什么样的小兽？”玄九不禁满脸黑线，万灵书的话有点扎心，但他不得不听……
“无所谓，想当猪就杀猪，想当驴就宰驴，但记住，你现在的身体只能经得起一次改造，多了你死，我搬家。”
万灵书继续调侃着：“也就是说，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另外，太强的也不行，一方面你打不过，二另一方面你扛不住。”
“另外……我只在我想见你的时候出现……”陆万灵补充着。
“妖修……好……”玄九应着，琢磨着明天找村里的孙猎户借套专业的家伙什，猎只虎熊之类的猛兽，好让自己……帅一点。
他美美的想着，脑海中浮现出山间猛虎的矫健身姿，林中熊罴壮硕的身影。
"熊虎虽佳，但凡事讲究一个缘……"万灵书的虚影轻笑着慢慢消散，“加油吧，我的小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