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雨幕坠落在生锈的防火梯上，劣质全息广告穿透雨帘，在手术室玻璃映出扭曲的色块。我调整着显微目镜，镊尖小心夹住第七段海马体突触。贵妇后颈的神经云纹接口渗出淡蓝色组织液，像极了我们小时候在救济站分食的人造果冻。

"朝雾医生，β波衰减到临界值了。"助手小林的声音从防毒面具后闷闷传来。他正在调配记忆稳定剂，手术台边的低温箱里码着十二支淡金色安瓿瓶——每支都装着客户原生记忆的压缩包。

我瞥了眼监控屏上的脑波图谱，那些起伏的曲线正在抽搐成心电图的濒死波形。贵妇的杏仁核在共振舱里高频震颤，植入的"完美丈夫"记忆片段如同入侵的癌细胞，正在疯狂吞噬她三十八年的婚姻记忆。

"您确定要覆盖原生记忆？"我的指尖悬在神经云纹编织机的启动键上，手术灯在金属台面折射出冷光，"最后一次提醒，原生记忆一旦被修正液覆盖......"

"动手。"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真丝手套下的脉搏快得不正常。锁骨下方那个倒计时纹身正在发烫，13个月零7天的数字在皮肤下泛着幽绿荧光，"这次纪念日，他必须说出樱花树下的告白词。"

老旧电梯突然发出刺耳蜂鸣。监控屏切换画面时，雨水中夹杂的酸蚀粒子正在腐蚀镜头，画面雪花间出现个穿水手服的少女。她怀里紧抱着生锈的铁皮盒，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红外成像仪里显出诡异的橙红色——那是记忆阻断剂的典型特征。

"又是来典当记忆的迷途羔羊？"小林将稳定剂推入静脉导管，贵妇太阳穴的植入体亮起代表疼痛的猩红色，"这个月第三例未成年记忆贩卖了吧？"

我的太阳穴突然刺痛，视界边缘泛起数据流特有的蓝色噪点。少女抬头看向监控镜头的瞬间，通风管道传来婴儿啼哭般的金属摩擦声。这声音像把生锈的解剖刀，突然挑开我记忆深处的某道缝合线——六岁那年从楼梯滚落时，似乎也听过同样的哭嚎。

"朝雾医生！"小林突然拔高的声音将我扯回现实。共振舱里的贵妇正在痉挛，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在手术灯下折射出奇异棱光。皮下植入体浮现的错误代码让我浑身发冷：E-13-7，和上周在太平间见到的银行家尸体上闪烁的代码完全一致。

我扯开她的真丝衬衫，锁骨下的倒计时正在疯狂加速。13个月零7天的数字如同被按下快进键，眨眼间变成12个月29天。冷汗顺着我的脊椎滑落，这分明是记忆过载引发的神经倒计时，但客户资料显示她明明是第一次接受记忆编辑。

"暂停手术！启动记忆回溯程序！"我扑向控制台，手指却在触到键盘瞬间僵住。窗外巨大的全息广告恰好切换到新市长就职演说，那个以"平民市长"自居的男人正在擦拭眼角："儿时在救济站分吃罐头的记忆，让我决心改善贫民窟......"

记忆碎片突然刺入脑海。军用压缩饼干的包装袋在意识深处浮动，生产日期钢印分明是2042年——而市长声泪俱下描述的"童年饥荒"发生在2035年。我的虹膜又开始在数据流中泛蓝，就像每次触碰到被加密的记忆禁区时那样。

少女怀里的铁皮盒突然弹开，一枚祖母绿袖扣滚落在问诊室地板上。当编织针开始烧录"樱花树下的初吻"记忆片段时，整个诊所的灯光突然频闪。贵妇的瞳孔在明暗交替中收缩成针尖大小，她的声带突然发出机械合成音："记忆即罪孽......"

防爆门突然被重力踹开，穿黑色防护服的男人逆光而立。他手里的脉冲枪还冒着硝烟，鞋底粘着记忆诊所特供的消毒凝胶——这种带着松香的淡紫色胶体，只会出现在上城区那几家给政要服务的秘密诊所。

"朝雾小姐，你父亲留给你的遗产到期了。"男人的护目镜反射着共振舱里的异常脑波图谱，枪口缓缓指向我白大褂上的工牌。那里藏着微型记忆卡，记录着所有客户的加密档案。

贵妇在此刻发出非人的尖啸。她的头盖骨突然透出红光，后颈的神经云纹接口爆出一串电火花。我扑向紧急制动装置时，瞥见少女正蹲在地上捡拾袖扣，她翻卷的校服袖口露出小臂——那里布满军用级记忆锁特有的环形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