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许非的呼吸仿佛停滞了。

鬼市的街道依旧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息，可他的全身却像是泡在冰水里，寒意顺着脊椎一点点往上爬。

远处的巷口，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是他自己。

男人穿着和他一样的黑色外套，脸上挂着同样的表情，就连目光中的迟疑和警惕也如出一辙。

许非眨了眨眼，可那个“自己”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一面诡异的镜子，映照出另一个世界的倒影。

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了？”对面的斗笠老人缓缓开口，“你犹豫什么？”

许非猛地回过神，呼吸微微急促：“那……那是谁？”

老人皱了皱眉，目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可当他看向鬼市入口时，那里空无一人。

“你在看什么？”

许非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巷口那个“自己”竟然消失了。

不可能……刚刚明明——

他猛地站起身，后退了一步，心脏狂跳不止。

斗笠老人却淡淡地看着他，语气依旧平静：“每个进入鬼市的人，都会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你不用在意。”

许非的指尖微微发冷。

“不该看到的东西？”

“幻觉，影子，或是你内心深处的恐惧。”老人语气平静，“鬼市是一个交易之地，但它不会欺骗你。”

“你若交易，便能得到你想要的。”

“你若离开，鬼市也不会强留。”

“但机会，只有一次。”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颗黑色珠子上，声音微微压低：“你的‘遗憾’，够换取一次‘重来’的机会。”

“许非，你真的要放弃吗？”

许非的喉咙有些干涩。

2

鬼市的夜风拂过，他的思绪也被搅乱成了一团。

他低头看着那颗黑色珠子，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又一个念头。

如果真的可以重来……我会选哪一个遗憾？

是高考填志愿的那一刻？

是工作第一年放弃升职的选择？

还是……那个雨夜，他没有伸出手，挽留那个离开的女孩？

他闭上眼睛，指尖微微颤抖。

这个决定，真的正确吗？

忽然，脑海中闪过刚才的画面——

那个“自己”，站在鬼市入口，静静地看着他。

许非猛地睁开眼，后背一阵冰凉。

“如果我接受交易，会发生什么？”他看向老人，声音有些低哑。

“你会回到那个时间点。”老人缓缓道，“改变你曾经的选择。”

“然后呢？”

老人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然后……你现在的‘你’，就会彻底消失。”

许非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如果他回到过去重新选择，那么现在的“他”呢？

这个站在鬼市里的‘许非’，会变成什么？

仿佛是回应他的疑问，身后的街道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呢喃声，像是许多重叠的声音在窃窃私语。

“他来了……”

“又一个……要被替代的人……”

“遗憾是交易的货币……但你知道它的代价吗？”

许非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冷。

他猛地转头，鬼市的街道上，那些摊贩的影子，不知何时变得模糊扭曲，像是被风吹散的雾气。

而那些摊贩们，依旧在安静地吆喝，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影子正在消失。

——他们真的还是“人”吗？

许非的指尖颤抖了一下，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鬼市的交易，或许远没有那么简单。

3

“如果我选择交易……”他深吸了一口气，直视斗笠老人，“现在的‘我’会怎么样？”

老人静静地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你猜呢？”

“……”

许非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看到的那个“自己”，或许不是幻觉。

——那可能是曾经选择交易的某个人。

——一个被替代的人。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忽然不想再待下去了。

“我……我不交易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想离开。”

老人缓缓地收回了手，黑色珠子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可以。”他的声音依旧平静，“鬼市从不强求交易。”

“但是……”

他微微抬头，目光深邃如夜。

“离开鬼市后，你还能找到这里吗？”

许非猛地一怔。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忽然感觉背后刮起一阵狂风，整条街道的光芒瞬间熄灭。

黑暗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鬼市，消失了。

……

当他再睁开眼睛时，他站在自己出租屋的窗前，手里还握着刚刚收到的那条短信。

时间——午夜12:11。

“……刚刚的一切……是梦？”

许非的呼吸微微急促，猛地转身看向窗外。

对面街道，那条‘永夜街’已经消失了。

可他的手掌心，却残留着一丝冰冷的触感。

他忽然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

——影子依旧在，可他总觉得，它比刚才淡了一点。

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部分。

他猛地咽了口唾沫，手指颤抖地打开手机。

短信栏里，原本的陌生信息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的字迹——

【鬼市的门，永远不会对你完全关闭。】

【你已经“交易”了一部分，只是你还不知道而已。】

许非的呼吸瞬间停滞。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窗外。

街道空无一人。

可玻璃窗上，模糊的倒影里，站着两个“自己”。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