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聚会，向川一家几乎在向家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林带娣和刘爱珍早就领教了向川的厉害，这回轮到向存仁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他才是向家全家的掌舵人，怎么突然之间像是换了舵手呢？
他想去搞清楚，但又缺乏点勇气，只能暂时作罢。
向家“大权”变换，在向川的意料之中。
但他不屑于要这个“权”，管好自己的小家就够了。
现在已是初秋，向川琢磨着趁着十一假期把豆腐坊搞起来。
就在胡忠堂留下的老房子里搞，先不办执照，做出的豆腐不往外边卖，做成卤豆腐干自己卖。
他现在手中有两万块钱，还差五千才能把胡忠堂的房子买下。
用着别人的地方，他给胡忠堂的儿子胡斌打电话打了声招呼，顺便问候了一下。
胡斌依旧感激满满。
向川都想好，等自己手里的钱攒够，直接说舍不得这个豆腐坊，也算是有了一个买下房子的合理理由。
开豆腐坊需要人手，向川想到的仍然是宁涛。
宁涛母亲乔华在省人民医院住了三天院就回来了，她知道宁涛给她看病都是借的钱。
久病成医，她自知自己无药可救，非得回家不可。
既然活不成，她不想给儿子留下过多负担，毕竟她那个不靠谱的丈夫在她闭眼之后，不会管一点孩子。
宁涛心里虽然难受，但他实在没钱，只能遂了母亲的心愿，把她接回家好生伺候。
这个一个多月，他知道向川开学没时间忙摊子的事儿，他得空就去向川家帮忙。
他没要工钱，自己还欠着向川一千块钱呢。
这帮忙，就算还利息了。
向川清楚宁涛的性子，除了偶尔安慰几句，什么都没说。
他向让宁涛帮忙搞豆腐坊是件大事儿，他想着亲自去问问宁涛，顺便看看乔华的情况，是否还需要继续帮忙。
没想到，他走进宁涛家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乔华的遗像。
乔华比上辈子提前去世了五年。
向川很难过。
要说这事儿跟他是有关系的。
是他给宁涛出主意，让宁涛去预支他父亲的工资，导致他父亲雷霆大怒，打了乔华，让乔华的病情愈发严重。
向川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像哽住了一团黏稠的泥浆，让他喘不上气。
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出现无力感。
上辈子，宁涛因为他没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这辈子，宁涛间接因为他，早早失去了母亲。
向川强压情绪，喊了句：
“涛子，对不起，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去支你爸的工资。”
宁涛眼睛无神，抽了下鼻子，低声说道：
“嗨，不怨你，我不后悔。”
上辈子，宁涛在监狱中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时，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这让向川感觉冥冥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俩的宿命。
向川拍了拍宁涛的肩膀，“涛子，以后咱俩就是亲兄弟。”
宁涛重重点点头，然后猛地蹲下，嚎啕大哭，像是要把一切都宣泄出来。
向川知道，他是恨，恨自己无能救治母亲，更恨自己那个狼心狗肺的爸！
向川蹲下身陪着宁涛。
他什么也没说。
他懂，有些时候，说什么都多余。
这世道对穷人就是这么刻薄——
没钱，看不起病；
有孝心，也尽不了孝。
他也清楚，这一刻宁涛哭的不是乔华一个人，而是那条从来没被善待过的命。
向川鼻子发酸，眼眶也有点热。
他不是圣人，他也不是天命之子。
他只是个重来一次的人，一个有记忆的普通人，带着悔意走到了现在，却发现，命运还是改得太浅。
等宁涛的哭声渐渐弱下来，向川给他扶到炕上坐着。
他俩一左一右，肩膀贴着肩膀。
“涛子。”
“嗯？”
“我想开个豆腐坊，你来帮我。”
宁涛抬起头，眼睛通红，鼻尖发亮，“那你这豆腐坊，打算怎么弄？”
“在胡爷留下的房子里干，豆腐工具都是现成的。”
“先小规模干，供我妈摊子卖卤豆腐干就行。”
向川抬头看了看宁涛家漏风的棚顶，继续说道：
“要不你搬到胡爷的房子吧！”
“我跟他儿子说说，租金我来付，马上冬天了，你能暖和点。”
宁涛抿着嘴，过了半晌，才点头：“行。都按你说的办。”
宁涛脑子还算灵活，手脚也勤快，跟着向川按着胡忠堂给的方子，只用了四天，就能做出一手好豆腐，卤的豆腐干也是像模像样。
这卤豆腐干拿到摊子上卖，也很受欢迎。
胡忠堂过去在季春路农贸市场摆摊时，天凉的时候会偶尔卤些豆腐干卖。
他做的卤豆腐干味道好，是有一定顾客基础的。
当向川把卤豆腐干摆到摊子上卖，有几个人直接就点出是胡忠堂的手艺。
这其中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因此“萍姐卤味”的卤豆腐干，出场即卖爆。
向川为了吸引顾客，故意每天只做五十斤，大打“饥饿营销”，效果出奇的好。
十几天的功夫，向川就攒够了买房子的钱——
两万五。
他给胡斌打电话说要买房子的时候，胡斌只是小惊讶了一下。
他头脑中的弯弯绕绕不比向川少，不然也不会年纪尚轻就被调去省里任职了。
他回来跟向川办过户手续的时候，对向川更是欣赏有加。
他们还遇到了去办事的向存仁。
胡斌之前在源城教育局任职的时候，向存仁见过他几次，也知道他高升了。
向存仁见到胡斌时，谄媚极了。
他不知道胡斌现在的职位，耍个小聪明，把原先“胡副局长”的称呼改成了“胡局长”。
哪知，“胡局长”这三个字一出，胡斌脸色就变了。
“哎，不要乱叫，喊我名字就好。”
向存仁一脑门子汗，只能低声下气的“嗯，嗯”几声。
向川站在胡斌身后，看一向趾高气扬的向存仁竟在胡斌面前乖得像个孙子，不禁觉得好笑。
他努力控制住嘴角的抽动，慢慢踱步到向存仁面前，跟向存仁打了声招呼。
“大伯，你来办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