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锈巢深处那个用废弃运输集装箱改造的“家”,推开吱呀作响、随时会散架的金属门,一股混合了廉价合成酒精、机油和某种淡淡草药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锈哥!你回来啦!淋湿了?快擦擦!”一个清脆活泼、带着点天然野性味道的声音响起。一个矫健的身影如同猎豹般扑了过来,手里抓着一块半干不净的破布就往他脸上抹。
是阿雅。来自城外某个还保留着原始生态崇拜的部落。她穿着拼接的兽皮和少量金属护甲,小麦色的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和野性的活力。她腰间挂着一把骨柄石斧,斧刃上还沾着某种不知名金属的碎屑。
男人——被称作“锈哥”的男人——皱着眉,有些烦躁地偏头躲开那块味道可疑的布,含糊地“嗯”了一声。
“哟,大剑仙,又去垃圾堆里淘宝贝了?这次捡到什么‘上古神器’没?”另一个带着明显调侃、语调却冷冰冰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阴影里,一个身影动了。她斜靠在一张金属工作台旁,穿着紧身的黑色战术服,勾勒出近乎完美的曲线,但裸露在外的左臂从肩膀开始,却是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精密机械义体。义体手指间,一把小巧的能量匕首正在她指尖灵活地翻飞,划出一道道幽蓝的残影。她的脸很美,却像覆盖着一层寒冰,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代号“夜枭”,来历不明,只知道是个手段狠辣的改造人特工,不知为何暂时窝在他这个破地方。
锈哥没理她的调侃,径直走到屋子中央那个用废弃引擎盖改成的桌子旁,拿起半瓶不知名的劣质合成酒,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的寒意和混乱。
“锈哥,你脸色好差。”阿雅凑近了点,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遇到硬点子了?”她的手习惯性地摸向腰间的石斧,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而危险,像一头护崽的母豹。
夜枭停止了把玩匕首,冰冷的义眼扫过锈哥湿透的衣服和他背后那个破旧剑袋,最后落在他异常沉默的脸上:“不只是硬点子。你身上……残留有非常规能量波动,强度不高,但……纯粹度极高,结构极其稳定。不属于已知的任何灵能科技谱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和探究。
锈哥放下酒瓶,抹了把脸,雨水混合着汗水,冰凉粘腻。他张了张嘴,那青衣女子的话,那踏莲台破空的景象,那弹指间融化金属的恐怖力量……这一切该如何说出口?说出来,她们会信吗?还是把他当成被垃圾场的毒气熏坏了脑子?
就在他犹豫的刹那,集装箱角落里,一个一直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
那是云锦。她总是缩在最暗的角落,抱着一块边缘磨损严重的古老石板,用纤细的手指一遍遍描摹着上面早已模糊不清的刻痕。她穿着用不知名纤维手工织成的灰白色长袍,洗得发白,整个人苍白、纤细、沉默,像一株生长在阴影里的植物。她很少说话,眼神总是空茫地望着不知名的远方,仿佛灵魂的一部分已经飘离了这个世界。
此刻,她似乎被夜枭那句“非常规能量波动”所触动。她那空茫的眼神缓缓聚焦,落在了锈哥……或者说,是他背后剑袋里露出的那截锈迹斑斑的剑柄上。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一直小心翼翼捧在怀里的那块古老石板,竟然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
“啪嗒。”
石板掉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在寂静的集装箱里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只见那块原本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石板上,此刻竟散发出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点点星芒!如同沉寂万年的星图被瞬间点亮!无数细小的光点在上面浮现、流转、明灭,构成一幅玄奥莫测、仿佛蕴含宇宙至理的动态图案!
云锦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感波动。她空洞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盯着那发光的石板,又猛地抬头看向锈哥背后的剑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般,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星……髓……钥……匙……”
她的声音极轻,带着梦呓般的恍惚,却如同惊雷在锈哥耳边炸响!
星髓钥匙!
那青衣女子的话语再次轰然回荡:“太古星髓所铸……唯一能斩断‘天网’枷锁之匙!”
锈哥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他猛地扭头,目光如电般射向角落里的云锦,射向她面前那块散发着神秘星芒的古老石板。
阿雅瞪大了琥珀色的眼睛,看看石板,又看看锈哥,最后看看云锦,脸上写满了懵懂和震惊。
夜枭冰冷的义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显然在进行着高速的分析和记录,她指尖的幽蓝匕首不知何时已经停下,紧紧握在手中,身体微微前倾,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
集装箱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块古老石板上的星芒,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声地流转、明灭,仿佛在低语着被遗忘万载的秘密。
“你……”锈哥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他向前一步,目光死死锁住云锦,“你说什么?你认得这把剑?”
云锦似乎被他的动作和目光惊到,身体剧烈地一颤,像受惊的小兽般猛地向后缩去,紧紧抱住了双臂,眼神再次变得空茫而恐惧,嘴唇颤抖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清醒和话语,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那块散发着星芒的石板,光芒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变回灰扑扑、毫不起眼的模样,安静地躺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