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死寂得可怕。

血腥味混合着秦昊失禁的骚臭，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却无人敢动，无人敢言。数百道目光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住，死死聚焦在那个缓缓站直的身影上。

秦霄——或者说，已然主宰这具躯壳的九霄帝尊——微微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方才强行调动亿万分之一缕帝魂本源修复伤势并抹杀那只聒噪的蝼蚁（秦昊），虽只一瞬，却也给这孱弱的经脉带来了不小的负荷，如同脆弱的河道勉强承载了一丝奔涌的岩浆，此刻正传来阵阵细微的灼痛与空虚感。

他需要能量，大量的能量，来温养这具破船般的躯体，并推动其快速提升，至少达到能初步承载他一丝帝魂威能的强度。否则，每一次动用力量，都可能是对这具身体彻底的摧毁。

至于周围那些惊惧、茫然、如同看怪物般的目光？他毫不在意。神域万载沉浮，俯瞰诸天兴衰，亿万生灵的喜怒哀乐在他眼中，与尘埃的飞舞并无本质区别。若非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对“秦家”二字尚有微弱羁绊，方才那一眼，抹杀的恐怕就不止秦昊一人了。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三长老秦厉。这位凝元初期的修士，此刻浑身筛糠般颤抖，对上秦霄那深不见底、漠然如渊的眼神，只觉得灵魂都在哀鸣，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那无形的目光彻底碾碎。

“三…三长老…”一个胆子稍大的执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试图提醒秦厉主持局面。

秦厉猛地一个激灵，强行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恐惧。他不敢再看秦霄，目光转向地上秦昊那死不瞑目的尸体，以及旁边两个昏迷不醒的旁系子弟，脸色变幻不定。秦昊是二长老秦洪最疼爱的孙子！秦洪此刻正在闭关冲击凝元境后期…此事，天塌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却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秦…秦霄！你…你竟敢残杀同族！你…你可知罪？！”他试图搬出家法，试图用“同族相残”的大义来压制对方，尽管他自己都觉得这质问苍白无力到了极点。

秦霄闻言，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虚张，对着不远处一个吓得瘫软在地的秦家年轻子弟腰间悬挂的水囊轻轻一勾。

那水囊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嗖”地一声飞入秦霄手中。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却又透着绝对的掌控。

他拧开水囊，将清水缓缓倾倒在自己沾满血迹的手掌上。水流冲刷着凝固的暗红，露出其下白皙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皮肤。他洗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完全无视了秦厉的质问和全场数百道惊疑不定的目光。

这无声的漠视，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力！秦厉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一口老血几乎要喷出来。他感觉自己的尊严，连同凝元境修士的骄傲，都被对方这随意的举动踩在地上反复摩擦。

“你…！”秦厉气得浑身哆嗦，体内元力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却又在接触到秦霄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冷却，只剩下彻骨的寒意。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再有任何异动，下场绝不会比秦昊好多少。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噗——！”

秦厉身后，一个须发皆白、脸色蜡黄的老者突然毫无征兆地喷出一大口黑血！那血色泽暗沉，带着一股刺鼻的腥臭，溅落在青石板上，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老者身体剧烈摇晃，双目紧闭，脸上浮现出极其痛苦的神色，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七长老！”“七叔公！”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这老者正是秦家七长老秦渊，主管家族药园，为人方正耿直，在族中颇有威望。他年轻时曾为家族争夺一处灵药矿脉受过重伤，留下暗疾，修为卡在凝元境初期多年，且时常咳血，身体每况愈下。方才秦霄帝魂苏醒的气息冲击，加上秦昊被当场抹杀的惊悚场面，终于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引动了他沉寂多年的旧伤，瞬间爆发！

“快！快扶住七长老！”

“快拿续命丹来！快啊！”

“七长老的旧伤又发作了！这次比以往都厉害！”

演武场上一片混乱。几个与七长老亲近的族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扶住，有人焦急地翻找着丹药。秦厉也顾不得秦霄了，连忙上前查看，一探脉搏，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糟了！气血逆冲，元力暴走，脏腑被阴寒毒力侵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凶险！续命丹…续命丹呢？！”他冲着旁边的人怒吼。

一个执事哭丧着脸，颤抖着递过一个玉瓶：“三…三长老，最后一颗续命丹…上个月给受伤的护卫用了…新的还没炼出来…家族库房里…没有存货了！”

“什么？！”秦厉如遭雷击，脸色煞白。没有续命丹压制那阴寒毒力和暴走的元力，以七长老此刻的状态，恐怕撑不过一炷香！

绝望的气氛瞬间笼罩了七长老身边的人。秦渊在族中人缘不错，此刻看着他痛苦抽搐、气息迅速衰败的样子，不少族人眼中都流露出悲痛和无力。

就在这绝望弥漫之际，一个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声音响起，清晰地穿透了嘈杂：

“阴煞入髓，盘踞心脉，积年累月，已成附骨之疽。区区续命丹，药不对症，饮鸩止渴罢了。”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再次聚焦到声音来源——那个刚刚制造了惊天血案、正慢条斯理洗手的少年身上！

秦霄已经洗净了手上的血迹，随手将空水囊丢在地上。他看都没看混乱的众人，目光落在痛苦抽搐的七长老秦渊身上，眼神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紫金光芒悄然流转。

【本源洞察】！

刹那间，秦渊体内的情况如同掌上观纹般清晰呈现在秦霄的“视野”中：一团极其阴寒歹毒的黑气，如同跗骨之蛆，深深扎根在心脏附近的主要经脉之中，不断侵蚀着生机，并引动着秦渊自身的元力不受控制地冲击着脆弱的脏腑。这伤势，对于青岚界的医道丹道而言，确实棘手无比，堪称绝症。但在九霄帝尊浩瀚如星海的记忆里，这不过是下界一种比较顽固的“寒髓疽”罢了。

“你…你说什么？！”秦厉又惊又怒地看向秦霄，“你懂什么？！七长老这是为家族留下的旧伤！续命丹是家族最好的丹药！你…你一个…”他想说“你一个废物懂什么”，但话到嘴边，对上秦霄那平静得可怕的眼神，硬生生又咽了回去，只剩下憋屈的怒火。

秦霄没有理会秦厉的无能狂怒。他缓步走向被众人围住的七长老。他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潮水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无人敢阻拦，眼神中充满了惊惧、疑惑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难道…这个刚刚展现出恐怖手段的“怪物”，真的懂医术？

秦霄走到秦渊身前，无视了旁边族人警惕又复杂的目光。他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秦渊枯槁的手腕上。指尖触感冰凉刺骨，那阴寒毒力正疯狂肆虐。

“你想做什么？！”一个七长老的直系后辈忍不住出声，带着哭腔和恐惧。

秦霄置若罔闻。他微微闭目，似乎在感知。片刻后，他收回手指，站起身，目光扫过旁边一个负责管理药园的年轻执事腰间悬挂的草药袋——那是刚从药园采摘回来，准备送去处理的一些普通草药。

“你，”秦霄指向那个年轻执事，语气不容置疑，“袋中可有：十年份的赤阳草三株，五年份的烈阳花两朵，新鲜的地火藤根须一段，石心莲子三颗？”

那年轻执事被点名，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点头：“有…有…赤阳草、烈阳花…地火藤根须刚挖的…石心莲子也有几颗…”这些都是药园里很常见的阳性基础药材，价值低廉，平时多是用来炼制最低级的淬体散或者卖给普通药铺。

“取来。”秦霄言简意赅。

年轻执事不敢怠慢，慌忙从袋子里翻找，很快将秦霄点名的几样药材递了过去。赤阳草叶片微红，烈阳花色泽金黄，地火藤根须带着泥土，石心莲子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众人屏息看着，完全不明白秦霄要做什么。这些药材…太普通了！连炼制一颗像样的淬体丹都嫌不够格！难道他想用这些给七长老治伤？简直是天方夜谭！